【暗香】梨花落了又清明(散文)
岁岁清明,今又清明。春已至,花已开,阳光不炙不寒,乌云像浪花一样散开了,春光正好。万物皆清明,真正的春天来到了。
不出门怎知春色如许,一切都是生气勃勃,生命盎然的样子。
只在陵江堤上看见一条河在绿中蜿蜒,河边几个水泱子,明镜一样藏在墨草中,新绿,就勾勒了泱边,弯弯扭扭。河中央石头滩,已长成茂盛的草甸,一个多月之前路过时,整个甸子布满白花花的沙泥,现在是绿油油毛绒绒的一片了。沿渭河两岸是湿地,长着成片的芦苇,刚长成生气,挺直腰杆,十分精神,扑扑愣愣的一个春天。
一块自耕地还荒着,芳草都抽了腰身,绿是那种久违了的新绿,不是浅绿也不是沉绿,刚刚生发出的一种,绿多黄少,既不含蓄,又不张扬。叶有鹅掌状羽翼状韭叶状,都是一色的绿。矮的是芨芨草,再高一点的是一种鸡肠子草,开着星钻一样的花,蓝辦白蕊,茂盛的遮盖了枯枝腐叶。草里偶尔间杂着豌豆花,翘着紫色的两瓣,就像紫色蝴蝶停歇在绿茎上。从河边展翅飞来一只掌大黄蝶,在它上面落脚片刻,它也不同蝴蝶翩翩飞,只是扇翅做欲飞状。有空隙大的地,就生了蒲公英,一株上开两枝花,圆脸盘冲天笑。我低下头打量她,她就对我笑说:“春天好!”我也对她说:“春天好!”我愉快的笑。
万植都在生长,害怕错过了季节就长不高。首先是路边,草不再爬地,就是柔弱纤细的牛毛草这样的矮草也高了也密了,使这块草地看上去很厚很软。更多的是三叶草,也开出小碎花。灰菜、刺菜拉拉秧、打碗花攀爬期间,绿得如此可人。
好花容易占春光,紫槐花刚开不几日,开成花棒。仔细瞧一株花,嫩的能拧了水,半开半合,有两紫红花瓣向下弯身托起豆瓣形花心,十分生动,每株花如此。拥拥挤挤的花裹了每条树枝就形成花阵,仿佛无数花佳人涌上闹市,抬头看艳阳天艳阳楼艳阳人。空气中有花香,越靠近她们,花香越馥郁,是植物草香的那种,有着淡淡的药香混杂着绿香花香泥土的细微的湿香,没有一丁点腐败之气,长嗅真是健脑清心呀!
红樱花白樱花静静的开。今年的樱花比往年要格外的多,最是深情。没开的在风中摇着小粉红的风铃,叮当翠响。开了的依旧笑靥春风,枝上拽着一团一团的花球,多层花瓣边晕染着红晕,就像舞女的白绸裙镶着一羞羞的荷叶边,朵儿像白油脂做的绢花,花心却是浅浅的绿蕊,花用绿萼拽着,清丽的很哪,清秀的可人。刚生发的玉叶儿依着花,恰好的陪衬。
连翘开始离枝,落花纷漠漠,乱黄堆积扑满青石径,不敢匆匆而行,只恐脚下生风,风花一片飞,无那了这一处凄凉地。无端的心头便绕了伤春匆匆情绪,轻轻一声叹息,却寻不出一句落花赋。好在新叶儿刚从窠臼走出,璧芽芊芊,使人喜乐。
桃枝才鼓雹,露出一点点小桃红,坚挺的花蕾,没有了往日的默杀,显得十分的活泼和调皮。
早种的月季,女贞子没有一个偷懒的,都在欣欣向荣的生长,虽不及树高,已有新抽的枝条,新红新绿的叶脉络分明,生态良好。
杨树林在高处绿着,比较夏日树叶的墨绿,它们墨绿里加了一些蛋黄,又油又嫩又软。今天它下面的林地全绿了,树下草都只长出叶子,都只长一拃那么高,齐齐整整,绿毛毯一样铺在那里。木楸刚生出绿絮,枫树远看只见亮红的花,不见叶。香桂老树顶上长着蓬蓬的绿叶,像一团团绿云。柳荫如伞,垂着新绿的长条,尖子都拂在水面上,微风过去,在水面上摇动着一圈一圈的涟漪,漾开来,遇到河堤又荡回来,倒影便起了皱纹,光影也有了折痕。河面浮着三只白鹭鸶,两大一小,这应该是一家子。头顶的景天被青年的蓝空开出老远。
春天的山头,绿意不再内敛,将各种绿一下子端上山:碧绿、葱绿、黛绿、豆绿……将冷面喜成花面,一阵杜鹃啼呼,一树树杜鹃就哗啦啦的想怎么开就怎么开,露红凝艳数千枝,繁艳向人,如同剪刀裁破红绡巾,殷红鲜尘曲从岭唱到山坻。
春水流锦,太阳照耀下泛着刺眼青光的小溪跟这个季节一样,荣光焕发。出生几天的小羊羔,嗅嗅水洼子并撒着欢,母羊在前面以兴奋的蹓蹄步伐,踩着泥泞。两只云雀徘徊在树梢顶上,为每一个树长出的嫩叶,鼓出的花苞,感到高兴,羽毛因了愉快闪烁起来,一切都很好。
万株杨柳属流莺,绿树春深鸟自啼。鸟儿叫的嘈杂忙碌,好像在聚会,左邻“叽叽喳喳”,右舍“滴溜滴溜”;一楼“啊噢---啊噢---”地呼,四楼“果果---果果---”地应。还有和声“得儿咕,得儿咕。咕咕嘎——,咕咕嘎——”更有呼麦“咕咕!咕咕!咕咕。”姑姑等,姑姑等,哥哥走回。互相交织的嫩头上大槐树顶头,一阵呜噜呜噜的声音,出现了一只飞鸟。嘘,飞来了,像一只燕子似的,一个急转弯,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又是一阵白鹬尖叫声,两只白鹬互相追赶,正冲头顶飞过。一棵欲发枝桠的木枥树,疏朗的枝间,架着一团小小的空虚的燕巢。小河那边传来一只布谷鸟急急忙忙的叫声:“布谷!布谷!”接着布谷的声音就哑了,放低音调:“布谷!布谷!”我暗想:布谷鸟都出来了,快有收成了。
春天是计划和设想的季节,地没有闲着,人也没有等着。惊蛰后几天,春耕农事也走入日常。清明前后几日就加紧了,下地的各个地里的肥料要上足,地块要刨得平平整整,上面连一个脚印都不许有。
先是房前屋后,杂草铲除,再用锄头把地泥土翻过来晒晒太阳,土晒几天太阳后,把大块头的泥巴打吧打吧敲碎,再用锄头把地一畦一畦地整理平整,再埋上瓜豆的种子。老话说惊蛰到了种粉葛,清明种芋头,谷雨种黄姜,春分种花生。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趁着节气当令,春锄扑扑。
农民们三三两两地散落在田野间,虽说这几年基本风调雨顺,用不着修渠,或填补田垄间蝼蚁蛇鼠的涵洞,农民是要在地块上劳作。种菜的,犁田的、耙田的……一阵阵执鞭长吁之声荡漾而来,牛铃幽沉地撞击着,使酣寐初醒的土地,打了一个激灵,原来灰白坚硬的板地变的黝黑湿润疏松。没有牛的人家,地块小,拖拉机撒不开步子,人当犁了。女人肩头背一粗大麻绳,弯腰躬背向前进,汗流浃背,男人在后用膀力压着犁头,深翻地,才能种出好庄稼。
春耕的活儿可真多,除了栽瓜点豆,还要套栽大蒜,种葱苗,种白菜,种柴胡,地边上还要点上萝卜籽,点上几样辣椒籽儿,都需要水的滋润。河边有一水湾子,池塘位于湾子前面,池塘边是平整开阔的田,小姑娘家的家菜点种正在进行时,小姑娘背着畚箕,簸箕里装一水瓮,腾腾的爬上田垄,跪坐地上,抽出双臂,提出瓮浇灌秧苗。
种玉米的时候,我们就想象玉米长得绿油油,玉米地里跑着绿绿的肥大的蛐蛐;种蚕豆的时候我们就想象蚕豆个大饱满,铺满晒谷场,我们一走进去就被滑到。种洋芋时我们就想象洋芋有碗口那么大,多得小屋里堆成一座小山,能吃一年。种柴胡时我们就想象柴胡在冬天卖出去得到好多钱,那时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这就是一年春耕时的希望,每一个农民在春耕时都这么想的。我也喜欢春天的人儿,甘愿冗忙于自己的田亩上,而默默沉埋收获的种子。
下山的时候,我一路唱着歌奔跑着回家,连耕牛也跟着跑,它也知道一天的活干完了是多么的高兴。
天黑了,明亮的银白色金星在青松树后发出温柔的光芒。等待一会儿,等到青松树下的金星升到青松树枝上方,那时就可以看见许多星星在蓝天上。那时侯,身心都安静了。
2020、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