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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清风】蚰蛉的歌声(小说)


作者:鸿宇 布衣,362.4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456发表时间:2020-04-22 21:44:57
摘要:八十年代末铁路养路工人的日常生活与工作

1
   快来看,小魏逮到一只蚱蜢!。
   啥?还蚱蜢,瞎扯吧你!
   你不信,看看去就是了!
   看就看!不是蚱蜢你能把它生吃了?
   我们一行几人来到小魏的房间。
   魏!从哪打劫的民女?拿出来瞧瞧!
   小魏正护着一只玻璃罐子,不让人乱动。
   咦!还金贵上了呢!瞅一眼瞅一眼!
   看是可以,别给放跑了呵。看到来的人越来越多,小魏不得不让步,捂着玻璃罐子的双手挪开几根手指,将那一面对着光。
   咦!这蚂蚱长得,啧啧!赵世军咂着嘴,摇头晃脑摆出一副品鉴古物的神情来。
   你个瞎比窟窿子!这是蚂蚱吗?净胡鸡巴嘞嘞!
   你说这是啥?
   蚰子!没见过别瞎掰!
   小魏,你给说说,你逮的这是啥?到底是蚂蚱还是蚰子?
   蚰蛉。小魏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回道。
   看看,还是有学问的人吧,这回不争了吧?这玩意儿就叫蚰蛉!
   尤玲?郭浩似笑非笑插话道,尤玲是大老吴的对象吧。
   净胡鸡巴瞎扯!大老吴对象叫尤红灵!
   你个烂锅叉子也是想对象想疯了吧?
   要不小魏,这蚰子就送给老郭当对象算了。
   小魏就能舍得给?他俩都是光棍汉呢!
   谁捡到对象了?先让俺过一眼!杨宗乾牛气哄哄地从门外进来。
   满屋子的人先是一愣,继而赵世军打了一声哈哈:
   魏川丰抢了个蚰子做媳妇!
   没拜堂就同居了?杨宗乾鄙夷地斜眼扫了扫魏川丰和他手里的玻璃罐子:蚰子那牙厉害着呢,小心夜里同房的时候把你鸡巴咬掉,叫你精尽人亡就不能了!
   众人又是一愣:这话说得真有点儿狠,几乎算得上是诅咒了。大家伙儿一时无语。
   当当当!老刘敲铃照例只是三下,做贼似的。
   快!吃饭了吃饭了!走走走,吃饭去!
   众人呼啦一下全从屋里跑了出去。
   大家伙儿心里明镜似的:杨宗乾和魏川丰前天晚上结下了梁子,他两个人之间有过节,所以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要不然得罪了其中某一位可就不好办了。
   2
   前天晚上,刘工长走出办公室,来到门前那棵老柳树旁边。
   那里竖立起两根旧枕木,在枕木顶端再横放上一根轨距杆,一节半米多长的短钢轨头,就用一根铁丝悬挂在轨距杆上。
   刘工长从钢轨的螺栓孔里面,抽出一根道钉来,当当地对着钢轨头敲起来。他敲得坚决,洪亮,急促的铃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与命令的权威,敲完了,伴着袅袅的余音,再把那根道钉插回螺栓孔里去。
   开碰头会啦!随着铃声结束,刘工长还不忘这么喊上一声,然后返身回到屋内。
   刚刚回到宿舍的职工们,三三两两地走出屋,往工长办公室这里聚集。
   工区的院子由四排房屋围住,我住在北边的一间屋子里,和一位姓杨的师傅同住。东边的一排房子,是工区办公室以及工具房、材料房,刘工长和赵班长分别睡在办公室的两间屋子里。另外两排房子,住着另外十来个职工,有单身的,也有带家属同住的,其中包括线路工、巡道工和道口工。
   当我来到工长办公室的时候,人已到了一多半,先来的人抢先歪在值班室的床上。烟已经散过一轮,屋子的各个角落都升腾起浅蓝色的烟柱子来,浓烈的烟味儿使我忍不住想大声咳嗽一番。刘工长迫不及待拿出点名簿,又恋恋不舍猛吸了几口剩下不长的烟屁股,果断地往地下一抛,用鞋底碾压踩灭,咳了几声清清嗓子,对着满屋子或站或坐无精打采的职工们,说起开场白来:
   人也到不少了,没来的也先不等他。今天的碰头会,有文件要学习,还有几件事要说一下。他抬起头瞄一眼屋里的人:先来读一份事故通报。
   当他努力滔滔不绝诵读那份通报材料时,屋里的人就听得不耐烦,开始交头接耳私自聊起天来,响起嗡嗡嘤嘤一片杂乱的说话声音。
   刘工长不顾人们的烦躁情绪,继续有板有眼地照本宣科:为深刻吸取事故教训,举一反三,采取有力措施,路局要求:1.各单位接通报后,要迅速传达到全体干部职工,结合实际举一反三,深刻吸取事故教训,各级管理人员要充分认清当前全局劳动安全的严峻形势,认清劳动安全工作的长期性、复杂性、反复性,进一步开展劳动安全风险教育和事故案例教育,增强安全责任意识和忧患意识,……
   屋里的人有点坐不住了,有的人站起来来回走动,拎水瓶倒水,挪动凳子。又有人发了一轮烟,工长也得到一支,学习暂时被打断,人们互相对火吸烟,屋里的烟雾更加浓烈起来。
   刘工长再次清了清嗓子。这时,传来一声突如其来的打呼噜声音。马军在床里侧靠墙坐着打起了盹,头几乎垂到胸前,一条亮亮的涎水从嘴角处拖挂下来。郭浩忍住笑,将一只臭气哄哄的烂球鞋盖在他的头顶上,没醒,又拿一只臭袜子在他鼻子底下晃了晃,还是没醒。郭浩不罢休,端起赵世军的茶缸子,将里面的剩茶水往他衣裳领子里倒进去一点儿。
   马军一个激灵挺直身子,那只烂球鞋随即掉进了他的怀里。他哀嚎一声,显得大为光火:这是哪个孬熊干的?
   满屋子人哄堂大笑起来。马军挨个看了看,郭浩已经恰到好处地伪装起来,于是他把狐疑的目光投向了坐在他身旁左侧的床上,显得尤为开心的赵世军身上。
   是不是你个熊孩子干的?他发难道。
   你个熊孩子凭啥冤枉我?你哪个烂逼眼看见是我了?赵世军理直气壮道,随手一拳捣在他腋下,疼得马军咧了咧嘴。
   好,你还打我,没完了可是?今天我不撕你个烂逼里!马军返过身来扑了上去,赵世军和他撕扯在一起,两人四肢交结,推来搡去,各自轮流占据上风,床单揉搓成一团,被子散开来,床板不时发出“咚、咚”的声响。
   哎哎,不能打!刘工长吼道,你俩搁这打个啥?想把床板给我拆了可是?现在是学习时间!
   好了,事故通报学习完了,接下来进行日评分。刘工长宣布道,所有参加学习的人员精神一振,日评分牵涉到对当天工作好坏的评价,也直接影响到本月度奖金的分配,当然会牵动所有人的神经。
   大家可都有什么说的,评评看。刘工长首先发扬民主。
   屋内顿时一片沉寂。几个人都在忙着大口大口地抽烟,室内的空气被烟气缭绕着,变成了灰蒙蒙的浅蓝色。几个不抽烟的职工,其中包括我、魏川丰、郭浩等人,也个个嗓子眼儿辣得难受,眼睛都被刺激得快要流下眼泪了,我还不争气的咳嗽了几声。
   能不能都别再抽烟了?呛得难受!实在忍不住了,我抗议道。
   不抽烟还算啥男人?赵世军反驳道,继续着他的吞云吐雾,两只眼睛却紧张地关注着屋内其他人的一举一动。
   好,都不说了我就来说说。刘工长胸有成竹,我看这样,上道干活的基本上还都是五分,不过郭浩有一次来车下道比较慢,差一点就影响到行车,说明安全意识不强,扣一分你没有意见吧?还有拿压机的加一分,杨宗乾虽然说是专职防护,抽出时间还拿石渣叉帮助整理道床坡脚,表现不错也加一分,大伙都没有意见吧?
   没意见!杨宗乾大声回答,引来众人的一片哄笑。
   大伙儿再说说看,在今天的工作中还有没有什么地方存在着安全隐患的?无论大小问题都可以提出来,便于今后改正。刘工长继续进行碰头会的固有程序。
   满屋子里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这样的事可不能随便发言,检讨自己呢,等于给自己下套,提别人,无异于正面树敌。
   沉默的氛围越来越凝重。屋子里的每个人,大致都能够明白其他人的内心活动,因为对于上午十点多钟发生的那件事,在座的每一位还都记忆犹新,之所以绝口不提,其中的缘由,各自也心知肚明。
   3
   上午十点多钟,三名职工和七名民工组成五对镐,正在道口附近的一处一百多头的坑洼处进行捣固作业,个个挥汗如雨,被火热的太阳晒得头昏脑胀。夏季高温时段,为避免中暑事件发生,上级要求“干两头,歇中间”,上午上班早,工区的人们不到六点钟就上道作业,这差不多也该是上午的最后一处捣固作业了,无论职工还是民工的心里,都想快点结束这个活儿,赶紧回到住处,打点凉水擦个澡休息一下,因此也都把精力集中在捣固作业上。
   是魏川丰最先发现的火车。由于他当时处于最后一盘架,挥镐的间隙抹了一把汗,弯腰瞅见后面线路上那个灰黑色的影子。
   来车了!快下道!他一反平时斯斯文文的模样和腔调,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随即就将手里的铁镐抛到道床坡脚上,人也随之跑了下去。
   正在前方手拿道尺测量线路的刘工长也发现了来车,和班长一起对着线路上挥手,大声吆喝着:下道!下道!
   其他人都慌慌张张扔掉手里的工具,往路肩上跑去。再看后面的火车,已经过了曲线,距离作业地点不足五百米的距离了。一阵忙乱之下,人和工具把两边的道床石砟弄得一片散乱。
   一列加长重载的货物列车,在人们的注目之下,发出一阵刺人耳膜的鸣笛声音,从刚刚撤离的线路上呼啸而过。
   惊魂甫定,人们想到一个关键人物:工地的防护员到哪去了?
   只见杨宗乾从线路西侧的沟底下慢慢爬了上来,腋下夹着防护旗,左手拖着一根湿了半截的木棍。原来到了接近下班的时间,他的警惕性也有些放松了,在线路路肩上一站半天,确实感觉有些乏倦,就趁着工长到前面检查线路的时机,到路基下面的水沟边去看看鱼,散散心。
   刘工长有些火大:你干啥吃的,上哪去了?出了事咋办?
   杨宗乾笑嘻嘻道,我看下面有两条大鱼,想给它捞上来,晚上下酒吃!
   不像话!刘工长仍然有些愤愤不平,哪能随便离开岗位呢?这么多人的安全你得负起责任来,不许到下面去了!他的语气终于有些软下来,就继续到前面检查线路去了。
   班长重新找了一下大平,喊压机手赵世军上来,个别地方重新起了撬,砸镐的十个人就再次上道,继续刚才没有完成的作业。
   按说今天上午发生过的事情,工长当时也在场,该不会如此健忘吧,可是刚刚进行日评分的时候,还说杨宗乾帮忙整理了道床,要给他加一分,其态度实在太明白不过了。
   整个工区的人,都知道杨宗乾和工长的个人关系。他俩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据说还有啥表亲关系,时常隔三差五的,能见到杨宗乾从市场上买来咸水鸭、回锅肉、花生米等下酒菜,在自己宿舍里排开桌椅,将工长、班长他们请到自己屋里去喝上两杯。刘工长固然对他青眼有加,工地上最轻松的防护员一职,也就成了杨宗乾的专职,只有当他休班或有其他事情不上线路的时候,其他人才有染指的机会。
   这种情势之下,谁还会多嘴说杨宗乾的不是?再说杨宗乾那火爆脾气,也令众人感到有几分忌惮。
   我来说两句。在一片沉寂中,魏川丰开口了,他平时说话的声音低,一片嘈杂中根本就显不出他来,可这时整间屋一片沉寂,他的话语听起来就格外清晰。
   我觉得在工地上,作为一名防护员,虽然工作性质比较轻松,但是肩上的责任非常之大。魏川丰说道,比如今天上午最后那一撬,来车的时候防护员就没有及时发现,情况非常危险。
   可轧死你没有?轧死你的时候你再说话!杨宗乾憋不住,立刻插嘴反击。
   郭浩低声笑起来:轧死了还能说话?
   可是杨宗乾的火气显然越来越大:你个比养的不服气是不是?明天这防护员我也不干了,让你来干,看你还能不让火车过了,算你有本事!
   你凭什么骂人?魏川丰也生气了。
   谁骂人了?谁听到我骂人了?我都懒得骂你个龟孙,不服气咱就来比试比试!嘴里说着,杨宗乾眼睛直了,起身来到魏川丰身前,冷不防将他推到墙上,然后又拉过来,两个人撕扯着,在屋内纠缠成一团。
   魏川丰好像还有股子劲,两个人来回拉扯几个回合,杨宗乾不光没有把他绊倒,自己反而一个失手,闪了一个趔趄。众人发出一片喝彩声。
   打!使劲打!今天非分个胜负出来!小刘在旁边吆喝助阵。
   无影手!快使用少林无影手!赵世军在一旁跟着起哄。
   杨宗乾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但他不愿撒手,势必要有一个漂亮的反制,否则感到很没有脸面下台。
   好了好了,都别打了!刘工长出面制止。会议秩序乱成这样,他也感觉颜面无光。还拉拉扯扯!想让保卫股来管了是不是?不听劝就打吧,再打,两个人今天的工分全部扣完!
   经济制裁的威胁似乎起了作用,在工长的号召下,几个人上前拉架,杨宗乾终于撒手,气咻咻回到门边:今天便宜你个小子!别再犯我手里,不然黄子给你打出来!
   好了,算了算了,都别说了,都不吃亏,就算了,刘工长急忙打圆场,杨宗乾今天你也有不对,这样吧,本来今天说给你加一分的,就不加了,以后防护要专心些,安全方面出事都不是小事。
   凭啥单扣我一分?杨宗乾不服,他推我你看不见吗?
   好了,那就这样吧,魏川丰也扣一分,两个人各打五十大板,都不许再争了,打架也不对,以后工作上也要上心,都要吸取教训。刘工长急于做个了结。
   你给我等着吭!杨宗乾用一只手指着魏川丰,咬着牙放狠话:今天没打好你,哪天非好好收拾你不可!然后拉开门,再哐的一声将门带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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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因为小说往往是通过一个故事折射出一种社会现象,因此小说人物、事件并不是看起来小说中描写的一个人或者一件事。事件往往是社会现象的集中反映,人物的刻画首先是在真实生活的基础上,叠加一类人特点的浓缩而形成小说人物。因此,小说中人物的刻画是最难的,刻画得成功的人物想象往往让人觉得有熟悉的感觉,这样事件的反映会更加顺畅,文笔得流畅也就自然而然了。这篇小说的特点正是顺应了这些小说写法的特点,通过对话等表现手法把人物刻画得活灵活现。小说笔法流畅,脉络清晰,起承转合自然,语言流畅生动。接地气的一篇好作品,推荐共赏。感谢赐稿清风,期待更多精彩!【编辑:飞瀑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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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飞瀑流云        2020-04-23 23:05:01
  感谢赐稿清风,期待更多精彩
飞瀑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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