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野草
　　
　　 那些女人沉默着
　　 在黄土地上走来走去
　　 打量每一棵庄稼也被庄稼们打量
　　 我称呼她们——
　　 姑姥伯母婶婶
　　 她们赠予我不尽相同的昵称
　　 想起她们
　　 就会想起秋天
　　 她们作为孢子植物，粗糙地陈列在时光那
　　 细腻的画框中
　　
　　 二、醒
　　
　　 怀疑虚无
　　 以及虚无之外
　　 黑暗追逐光明，光明委身黑暗
　　 一些事物衍生，一些事物收拢
　　 在交界处游走
　　 眼中的颜色
　　 感官给出的记忆，是命名
　　 微尘在一朵花中接吻
　　 迁徙、分解、重组
　　 当它们靠近，有些什么
　　 正在慢慢复苏醒
　　
　　 三、一头豹子，闯进春天
　　
　　 取出身体里最柔软的部分，为你构建
　　 一个春天
　　 去南山采最甘甜的露水
　　 用颤抖的指尖擦亮满天星子
　　 用忐忑或者欢喜封印两眼清泉
　　 我是如此迫切
　　 要把自己赠予你
　　 你来
　　 一定要轻，要轻
　　 重一分，梦境便会塌陷
　　
　　 四、对岸
　　
　　 需要涉水而过，月亮隐藏在
　　 不曾抵达的地方
　　 黄草拔节，芦花安静
　　 名为灰的颜色，如潮汐蔓延
　　 阻隔一只水鸟在春天
　　 笨拙的迁徙
　　
　　 五、沙漏
　　
　　 下玄月。月亮是一杆秤，时间被称量
　　 许多事物从月亮上走下来
　　 走进黑，走进白，走进这——
　　 你我存身的尘世
　　 在月光中赶路，月光是一面镜子
　　 映出山峦褪色，映出树木返青，映出河水倒流
　　 映出无数个我藏身其中
　　
　　 六、春寒
　　
　　 扔掉东风缕缕，扔掉桃花朵朵。向着白雪皑皑去
　　 向着壁刃千峰去
　　 扔掉一层又一层躯壳
　　 傍着星星坐上草芽，傍着月亮躺进山溪
　　 借助一种温度封存一段路程
　　 像春寒冷冻樱蕊花雪
　　
　　 七、失火的春天
　　
　　 把春天供在别处
　　 供在
　　 看不到桃花盛开
　　 看不到冰雪消融
　　 看不到大雁归来
　　 假装曾经折枝赠花的人依旧在
　　 冬天的鸽哨里不曾醒来
　　
　　 八、落红
　　
　　 多像一路行来的那些
　　 因果、荣枯
　　 你仍旧坐在春的花枝上粲然纵意
　　 有些人和事却
　　 已在泥土中翻滚消融
　　 放低
　　 到极低的地方
　　 至少可以活在你的呼吸里
　　 感受一场肌肤相亲
　　
　　 九、春风
　　
　　 阳台捶打暮色，跋涉的人还在远方
　　 墙壁缓缓苍老，借助影子蹲下来
　　 天空一步一步
　　 走下神坛，走向你
　　 你踮足，又踮足
　　 当一滴露水斜划又一滴露水
　　 你把自己折叠
　　 随一纸空白的素笺起飞
　　
　　 十、春梦无痕
　　
　　 旧伤口。流水漫过石阶，无声
　　 云色溺水，影子折叠影子
　　 一只鸟潜入一只鸟的歌声
　　 被带离、被雕琢、被——
　　 玫瑰沉睡
　　 陨落者归于静默
　　 沉睡者用眸光誊摩碑文
　　 用空旷的部分盛放无边的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