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河●情】北山的向往(散文)
家里要盖房,汽车在门前轰隆隆地卸下一堆石头,一下吸引了我们,手脚忙乱中我们攀着石缝爬上爬下,好奇地问父亲:“石头从哪里来?”父亲遥遥地往北一指:“北山!”我们顺着他的指头望去,天际边隐隐的青色起伏,令我们这些平原的孩子充满向往。
北山,是家乡对它们专用的称呼,当然是在家乡北边,是北部群山的最前沿,是石头最多的地方,但也一定有很多更为新奇的景致和故事。读书的时候,更喜欢读家乡的历史、北山的故事。有时读书累了,就望一望远处的北山,晴天的时候,它们的模样更为清晰,自己也想着想着自己何时能走出去亲手抚摸那些北山的石头。
参加工作,和北山的距离更近了,那些圆润的褶皱近在眼前,似乎只有几步远的距离。终于等到工作过后的休闲,急匆匆地向它们走去,想要尽快投入它们的怀抱。但走了很远,一眼望去还是原来的距离。无可奈何,向路人打听,才知道“望山跑死马”,尽管看起来山离我们很近,但其实还要很远的路程。北山的可望不可及,更加激起我的向往,于是后来,无数次和友人专择时日,北山漫步。
我们徜徉在黄家山的山顶,俯视着山下的村落。据说在战国时这里就有人居住,在我县属于最早的人口聚落,直到东汉末年,黄巾起义主力军失败后,有一支队伍流落此地占山屯扎,因山名为黄家山,明末才村以山名。
我们穿行在十里长山的穿山石洞,山顶仍有古代望海楼的残砖碎瓦,东山坡有一眼古泉,是荣辉河源头之一,直到三四十年前仍有泉水流出,更为神奇的是,随着山泉涌出很多小虾,味道鲜美,今天的人们仍在回味。
我们漫步在九峰山的密林之中,那里有松树、杏树、桃树、桑树、黑枣树、山榆树,和一些我县独有的无名灌木。特别独特的是山腰的古井终年不竭,山顶的“铁打无梁殿”遗址残留着宽厚的墙体,古朴的青砖,清晰的白灰勾缝,若不是1976年唐山大地震,它那没有梁柱的铁顶一定还在见证着建筑工艺的神奇。
我们攀登在独乐崖的山间小路,站在这座“屏风”的顶端,遥望家乡的山水田园,暂时摆脱城市的喧嚣,体会古人“势居无终巅,群山抱如瓮,仰止宽以平,独乐亦与众”的心情。
我走遍北山,不再有最初的神秘,相反还带有一丝遗憾。坦率地说,我们北山缺乏丰腴的土壤和流淌的山泉,更没有名山胜迹的险峻嵯峨。那时的北山唯一有用的是贫瘠的石头。也正因如此,千百年来,人们在这里开山采石,特别是一度没有规划的狂挖盗采,部分人的短期利益,也给北山带来一处处惨白的疮疤。每次来过,我都听到北山的呻吟:“何时,我们才能拥有足可炫耀的北山?”
北山,不仅仅是为人们的索取提供便利,更应该是美化生活的舞台。大家在不断探求与北山的和谐相处,特别是国家战略政策的调整和全域旅游规划的实施,山里人依托自然资源优势,不断装扮着我们的北山。他们在采石场废墟上堆土种草,在山脚下栽植果木,自发自愿绿化荒山,努力把北山开发成山林风景观光的城市后花园。
朋友的老家在北山,不久前将家中老宅重新装修,邀我们前去参观。我们绕开小有名气的麻山寺、敬天岭、龙隐山庄,沿着蜿蜒的山路盘旋而上,昔日狭窄的山路修成了宽阔的水泥路,沿途一簇簇的果树带着一头花饰匆匆闪过,有的是上百株果树形成的花海,有的是孤独的老树巍然挺立。
来到目的地,我们豁然耳目一新:专门保留的青砖黑瓦、迂回的古式廊柱、荫凉的葡萄架、石磨、藤椅……一切都是另一种感觉。后院点缀了几棵翠竹,院墙完全是石块垒成,大小不一,却神奇般地横平竖直,的确是一门技术。院墙后面就是不高的山岩,远处新建的高速公路涵洞更是成了新时代的“灵动清风”。我们眼睛里点缀着山中的松林榆荫,鼻腔内充斥了山中清纯的空气。
朋友说:每到周末,很多城里人都像他这样寻一处宅院一家人流连小住,春天欣赏芬芳的野花,夏天在榆荫下漫步,秋天品尝甜美的水果,冬天体会浓郁的乡情。山里的人们淳朴厚道,即使不在这里居住时,也有新认识的邻居帮忙照看。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我站在北山面前,深深思索。我们的家乡,过去的名字源于北山,一度山与县同名无终。“无终”两字最早见于《左传》中“无终子嘉父使孟乐如晋,因魏庄子纳虎豹之皮,以请和诸戎”。尽管由于年代久远,对“无终山”的地理位置记载说法不一,但无论具体的无终山在哪里,也许只是北部群山的统称,但可以肯定的是,无终种玉的勤劳和诚信,一定与我们的祖先有关。而我们这些世代居住在北山之中的种玉后人,品格正如北山一样普通而又厚重。改变北山的,不是遥不可及的神仙,而是我们自己,北山的风景,没有终点。
闲暇时仍然喜欢去北山转转,每次都捡拾一枚山顶的石头。这些石头,也许并不好看,但在我眼里,它们各有不同,它们是一种见证、一种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