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爱因斯坦斜坐在书桌前的沙发上，双眼放射出炽热的光芒，左手高高举着一本厚厚的手稿。
　　 “不过没关系，亲爱的迈克尔，它带来的光明即将照亮世界各个角落。”说完之后，爱因斯坦拿起大烟斗，“吧嗒吧嗒”地吸了一大口，美美地吐出了一串烟圈。
　　 迈克尔脸上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教授，祝贺您终于实现了梦想，将广义相对论和电磁理论完美统一在一起。作为您的助手，我感到无比的自豪。只是……”
　　 迈克尔搓了搓手掌，忐忑不安地张了张嘴：“现在世界不需要光明了。世界到处都在打仗。刚刚我听到电台广播，苏联跟纳粹德国在斯大林格勒的大会战刚刚结束，双方死亡人数超过200万。”
　　 迈克尔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
　　 “太可怕了！200万人就这么没了！在物理学，我已经看到了宇宙统一和谐之美；但在现实中，我看到的却是永无止境的战争和杀戮。”
　　 爱因斯坦心里突然一痛，眼中炽热的光芒慢慢消失了，左手无力地将书稿放在书桌上，喃喃地说：“你说得对，现在世界不需要光明，更不需要物理学。到处都是躲避战争的难民，他们饥寒交迫，颠沛流离，他们都不需要物理学，需要的是面包和栖身之处。”
　　 “哥廷根学派解散了，哥本哈根学派也消失了。现在物理学家都放弃物理学研究，不是研制武器，就是投笔从戎，就连老朋友高思林也抛弃物理学，穿上了军装，成为一名海军中校。”
　　 爱因斯坦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物理学就像一个又老又臭的乞丐，奄奄一息地躺着路边。”
　　 “高思林博士是个和平主义者，曾跟您一起在《全世界裁军宣言》上签名，没想到也成为一名军人。”迈克尔惋惜地发出一声叹息。
　　 “高思林也是身不由己啊！唉，世界之大，已无物理学容身之处！”
　　 爱因斯坦凄然一笑，放下手中大烟斗，轻轻地抚摸着书桌上的手稿，就像父亲慈爱地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这就是他花了十多年心血，才将广义相对论和电磁理论完美统一在一起的统一场论。但悲哀的是，描绘宇宙和谐统一之美的统一场论竟然诞生在人类历史上最血雨腥风的战争时期。统一场论来到人世间，迎接它的不是鲜艳的鲜花和热烈的掌声，而是隆隆的枪炮声及浓浓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迈克尔疑惑地打开了门，顿时大吃一惊，来访的竟然是教授的老朋友高思林博士。更让迈克尔目瞪口呆的是，平时总是风度翩翩，举止优雅的高思林，此刻却是脸色苍白，双眼布满血丝，衣服皱巴巴，手中夹着一个鼓鼓的公文包，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好像得了大病一样。高思林后面还跟着一位身材魁梧挺拔，神色严峻的中年男子。该男子同样也紧皱眉头，满脸忧愁。
　　 “迈克尔，教授在吧，我找他有急事。”
　　 高思林见到迈克尔来不及寒暄，扔下一句话就旋风般冲进办公室。一见到爱因斯坦，高思林就像溺水的人竭力抓住岸上的树枝一样，紧紧抓住他的手，颤声说：“教授！我们的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请帮帮我们！”
　　 爱因斯坦看到高思林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吓了一跳，赶紧扶他坐下。
　　 这时同来的中年男子赶紧说：“教授，您好，我叫波林，是海军部的。我们最近在研制一种军事装备，本来进展很顺利，但实验时出现了很诡异的意外，导致高思林心力交瘁。实在没办法，只能前来请教授帮忙。”
　　 爱因斯坦皱了一下眉头，淡淡地对着高思林说：“博士，你知道的，我对军事科研一窍不通，而且对武器也没兴趣，恐怕无能为力。”
　　 高思林顿时涨红了脸，惴惴不安地说：“教授，我也反对战争，更讨厌武器。但现在我们的军队正在太平洋浴血奋战。我弟弟也在一次惨烈的战斗中牺牲了。我只能放弃物理学研究，改行研制武器，为抵抗侵略者尽一份力。”
　　 爱因斯坦沉默了一会，吸了一口烟点点头说：“我一直都很赞同法国科学家巴斯德说过的一句话’科学无国界，科学家有祖国。’现在国家有难，你投笔从戎，我完全理解。行了，你把你们遇到的问题详细说一下。”
　　 高思林赶紧打开鼓鼓的公文包，拿出一叠文件：“我们研制的新装备叫军舰隐身器，这是相关的资料。”
　　 “你们研制隐身器？这不是神话里的魔法吗？”
　　 迈克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研制的那个什么隐身器，跟希腊神话里面哈迪斯的隐身帽一样吗？”
　　 爱因斯坦也觉得不可思议。
　　 “不，不。不是真的隐身，肉眼能够看见。只是雷达和声纳系统监测不到。”
　　 高思林急忙解释：“军舰隐身器由强磁发生器及磁场调制器构成。强磁发生器产生的稳态超强磁场经过磁场调制器调频后，能够把周围电磁场扭曲。如果装配在军舰上，一旦装备开启，就会在军舰的四周形成一个磁场防护圈，使周围的无线电波及雷达信号发生扭曲和畸变，这样敌方军舰的雷达和声纳系统就无法探测到，军舰就能够隐身了……”
　　 一谈到科研项目，高思林所有的烦恼和忧愁都消失了，苍白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根据理论计算，只有磁场强度超过12000高斯的稳态超强磁场才能有效扭曲周围电磁场。为了获得稳态超强磁场，我们另辟蹊径，利用固体物理学的超导电性原理制造出世界第一台超导体磁场发生器。随后，经过半年的努力，终于成功制造出军舰隐身器。
　　 为尽快将该装备投入实战，海军部准备于今年7月22日在费城海军造船厂附近海域进行实验，全面检验装备的实战效果，实验代号为‘彩虹计划’。海军部非常重视此次试验，海军次长拉尔贝将军特批最先进的‘爱尔德里奇’号驱逐舰作为实验舰。为了测试军舰隐身器的极限性能，我们在军舰上安装了两台军舰隐身器，这两台设备能够在2分钟内产生高达17000高斯的超强磁场。所有人都以为本次实验是万无一失的，甚至准备好了庆功酒。但是，但是……”
　　 高思林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好像嗓子里有些什么堵着，不让他正常说话。
　　 “是不是实验过程中发生了严重事故？”迈克尔被高思林的表情吓了一跳。
　　 “不，那不是事故。那是一个可怕噩梦。”高思林浑身发抖，仿佛又回到那个噩梦般下午……
　　
　　 二
　　 费城海军造船厂附近海域阳光和煦，风平浪静。“爱尔德里奇”号实验舰和一艘监控舰正静静地停泊在海面上。在“爱尔德里奇”号上，全体工作人员都严阵以待地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军舰隐身器控制台上的操作员更是如临大敌，眼睛死死盯着控制台的电源开关。而在监控舰的监控室里，高思林却显得很悠闲，正和波林谈笑风生。
　　 “高思林，拉尔贝将军非常看好军舰隐身器，他认为这个新装备完全抵得上10艘航空母舰。一旦投入实战，将改变整个太平洋战争的格局。”波林兴高采烈地说。
　　 “将军高见。我们不会让将军失望的。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的每一艘军舰都装配军舰隐身器。”高思林信心十足。
　　 高思林拿出一瓶酒说：“这是最好的白兰地，你猜猜是谁送的？”
　　 波林仔细一看，不禁惊喜万分：“拿破仑时代的德国白兰地！你哪弄来的？”
　　 “早上拉尔贝将军送的。他说一个最伟大的时刻就要到了，必须要用最好的酒来迎接。现在，让我们一起来迎接这个伟大的时刻吧！”此时高思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仿佛看到成千上万艘装配了军舰隐身器的军舰正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横扫日本联合舰队，把日军打得落花流水。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下午三点整，实验开始，随着一声令下，实验军舰上的军舰隐身器操作员立即接通电源。强大的磁场瞬间笼罩整个舰体。
　　 40秒，监控室里的监测仪表显示实验舰的磁强为9000高斯，雷达图像没变化。
　　 70秒，磁强12000高斯，前方的实验舰周围开始出现了白色水蒸气，雷达图像开始模糊。
　　 “好！最伟大的时刻终于到来了！”高思林兴奋得浑身直发抖，眼睛死死盯着雷达仪表。
　　 80秒，磁强13000高斯，雷达图像完全消失！
　　 “成功了！成功了！”高思林仰天大叫。检测舰顿时沸腾起来，大家都互相握手拥抱。欢呼声，祝贺生，口号声响成一片，全都沉浸在实验成功带来的兴奋中。
　　 100秒，磁强14000高斯。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惊醒了所有人，“天啊！快看，那是什么？”
　　 顿时，全部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实验舰望去，一道淡蓝色光柱从天而降，把“爱尔德里奇”号实验舰紧紧地笼罩起来。那光柱反射着阳光，发出幽蓝的光辉。远远望去，就像天上伸下一只幽蓝色的透明手臂，紧紧把实验舰攥在手心里。随后，倏地一闪，这艘巨大的驱逐舰顿时在人们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淡蓝色光柱也紧跟着消失了。这前后不过3秒。瞬间，所有人都如同遭受到雷轰电掣一般，全都呆住了。
　　 突然，高思林发疯似地冲出控制室，冲到甲板上。但海面上没有其他船只，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夕阳静静地照着海面，寂静笼罩着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刚刚那惊心动魄，匪夷所思的一幕似乎是一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梦。恍惚间，高思林感觉自己也被那淡蓝色光柱紧紧攥在手心里。
　　 当高思林颤抖着声音说完这噩梦般的往事后，就像刚从噩梦中惊醒一样。满头大汗，双手不停地发抖，不停地喘着粗气。
　　 迈克尔听得目瞪口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高思林：“这会不会是敌国间谍破坏的？”
　　 “这不可能！”
　　 波林斩钉截铁地回答，“事故发生后，我们立刻封锁这一海域，并对整片海域进行地毯式搜索，就连海底每个角落都没放过。但什么痕迹都没有，‘爱尔德里奇’号就像从来没来过一样。这绝对不是人为破坏的。”
　　 爱因斯坦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把烟丝装进大烟斗，然后拼命地吞云吐雾，整个办公室被他抽得云蒸雾绕。
　　 “就在搜索陷入僵局，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更怪异的事情又发生了。”
　　 波林双眸中浮现一抹浓重的恐惧神色。
　　 “我们突然接到报告，‘爱尔德里奇’号突然凭空出现在距离原试验地479公里以外的海面！”
　　 “没错，是突然就一下子出现。据当时在附近打鱼的渔民讲，前方的海面，突然一道淡蓝色光柱从天而降，就像天上伸下一只幽蓝色的透明手臂。很快，淡蓝色光柱消失了。随后，倏地一闪，一艘军舰就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眼前。当时在场的渔民都吓得魂飞魄散。”
　　 “我的天啊！你是说‘爱尔德里奇’号神秘消失后突然又另外一个地方出现了。”
　　 迈克尔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
　　 “这不可能！我不信！”
　　 “是的，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我们也不相信，以为是一个恶作剧。当我们赶到现场时，却真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刚刚在实验海域神秘失踪的‘爱尔德里奇’号此时正静静地停泊在海面上，看起来跟失踪前一模一样。”
　　 “那军舰上的人员怎么样了？”
　　 “还在，但太可怕了！”
　　 波林脸色渐渐由红变青，又由青转白，最后紧紧咬住了嘴唇，鼓起勇气说，“太可怕了！我见过很多鲜血淋漓的战场，但军舰上的情形太恐怖了，比任何战场都恐惧。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很多船员的身体器官竟然与船上的钢板和墙体融合在了一起！你们能想象吗？暗红的血液，白色的骨骼，破碎的脑袋，这些人体的器官竟然与船上的灰色的钢板和白色墙体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薄薄的一层，构成一幅幅摄人心魄的人体抽象画！”
　　 波林说到这里，突然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满头大汗，双手不停地发抖，不停的喘着粗气。
　　 过了很久，波林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颤抖着点燃后一口气吸了一大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迈克尔紧紧抓住身边的桌椅，脸上不知是热的还是冷的汗水，从额头直冒出来。他感觉整个办公室正在摇晃，好像跟“爱尔德里奇”号一样随时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幸运的是，我们发现还有20多个工作人员奄奄一息地瘫倒在工作岗位上。经过医生的全力抢救，这些人都侥幸活下来，但精神都崩溃了，经常歇斯底里地大笑，突然又痛苦地咆哮起来。后来经过精神医学专家的治疗，大部分人总算恢复正常。但我们向他们询问军舰失踪后的情况，他们都说突然眼前绿光一闪，眼前变得模模糊糊，大脑一片空白，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就是‘彩虹计划’实验的整个过程。这听起来匪夷所思，就像一个非常荒唐的噩梦。但是，它却真实的发生了。”波林说到这里，长长出了一口气，就像刚刚从噩梦中醒来一样。
　　 “那两台军舰隐身器现在还能用吗？”正在埋头吸烟的爱因斯坦突然问。
　　 “全部都烧毁了。”
　　 高思林楞了一下，定了定神，赶紧回答，“监测记录仪显示，当磁强达到14000高斯时，两台军舰隐身器的主电压都在一瞬间突然增大100倍，所有部件都短路烧毁。经过详细检查，确认是淡蓝色光柱出现时造成的。”
　　 高思林把资料递给爱因斯坦说：“这些资料详细记载了‘彩虹计划’实验的整个过程，包括军舰隐身器的技术参数，‘爱尔德里奇’号的参数，实验日志及工作人员的询问笔录。请您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