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河•情】感恩,文学路上的美好遇见(散文)
一
一直以来,我很想动笔写一篇文章,回顾我在文学道路上遇到的那些往事。
提起我的文学之路,不能不说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原本生活在广州大城市,一场无情的战争改变了她的命运。1938年10日,日军进攻广州,以便打通南北战线。为了逃命,年仅八岁的她逃难到粤北山区,她长大后成为我的母亲。母亲身世悲苦,目不识丁,但她生性豁达,善良刚强,竭力支持我读书。我年幼之时,非常爱读连环画,几乎达到了痴迷的程度。每次,经过公社供销社时,当我发现货架上摆满了新到的连环画时,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连忙飞奔回家,再三央求母亲给钱买连环画。那时,家里穷得丁当响,因为兄弟姐妹多,劳动力少,每逢过年,生产队分红,不少家庭有一定的收入,可我们家总是超支。幸好父亲在兽医站工作,有微薄的工资收入,勉强度日。母亲见我再三央求,便咬咬牙,小心翼翼地掏出手帕,把好不容易积攒下来贴补家用的钱递给我,满足我的愿望。
小学毕业时,我收藏了上百本连环画,其中数量最多的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三国演义》《岳飞全传》等。在那个贫穷年代,对一个贫穷的农村孩子来说,那可是一笔了不起的财富。夜晚,母亲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做针线活,我则坐在她的身旁阅读连环画,那温馨的情景,令我终生难忘。
那一本小小的连环画打开了我童年的心智,开阔了我的视野,令我爱上读书,迷上英雄好汉。跟村里的同龄人相比,我的见识自然比他们高出一截。
我在乡下读初中时,在母亲的帮助下,我购买了《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封神榜》《宋宫十八朝演义》等书籍,我对《毛泽东选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节假日,我躲在楼上的房间聚精会神地读书。有时,我忘记吃饭时间。母亲总是在楼下喊我,他见我慢吞吞从楼梯上走下来,总是打趣地笑问我:“你的房间是不是藏有闺女?”
读初三的那一年,我遇到一位语文老师,他叫廖应魁。廖老师刚分配出来教书,他很年轻,戴一副近视眼镜,长得斯斯文文,满身都是书卷气。廖老师讲课妙趣横生,非常吸引学生。我特别喜欢他的语文课。班里的许多同学很怕学习古文,可我却对古文情有独钟。我对《出师表》《岳阳楼记》《醉翁亭记》《捕蛇者说》《少年中国说》等名篇非常熟悉。许多同学还不能流利读出课文,我也已把它们背得滚瓜烂熟。廖老师见我的语文成绩出众,非常器重我,希望我能更上一层楼。廖老师给我开“小灶”,不厌其烦地教我如何修改作文,把我的作文当作范文在班级上宣读。他亲自把我的作文《池塘春色》投寄韶关教育学院主办的《学生作文报》发表。那一次,我在报纸上发表作文的事儿轰动了小小的山村中学,引来同学们无比羡慕的目光。
我刚考入县城读高中时,适逢始兴县文化馆、始兴县图书馆联合举办“亏了我一人,幸福十亿人”中小学生作文大赛。没料到,我居然荣获高中组议论文一等奖。消息传来,语文老师肖建恒非常高兴,他抑制不住喜悦之情,在班上表扬我说,我的字体工整,文笔流畅,说理透彻,以强大的说服力征服了评委。当时,学校特意贴出大红喜报,特别嘉奖我,号召全校同学向我学习,为校争光。
高中三年,学业极度紧张,可我的手总是奇痒难禁,在课堂上悄悄地构思我的作文。我的习作不断在《学生作文报》发表。我使用过“舒天羽”和“箫笛”两个笔名。
一天,我又发表了一篇作文,邮递员把汇款单送到班里,很多同学们见了汇款单,都摇头说没有这个同学,肯定是报社弄错了。幸好我在场,我看过汇款单后回答说:这是我的汇款单,我用的是笔名!
始兴县城有个青年叫魏家坚,他在县供销社工作。他是个有抱负的年轻人,他利用业余时间,经营一间书屋,并从事灯箱广告制作。他在的牵头下,成立了始兴县雏鸣文学社。他风闻我爱好写作,亲自到校园找到我,力劝我加入文学社。我爽快地答应他,并成为文学社的一名理事。那时,金庸和梁羽生的武侠小说、琼瑶的爱情小说深受读者的喜爱。我经常到他的书屋借阅这些小说,时常与志趣相投的年社员凑在一起,谈论诗书,分享创作成果。周末,我们抽空编印报纸,忙到深夜,便在他的房间打地铺,呼呼大睡,草草度过一宿。那段时期,我在《五月诗笺》《南叶》《粤北青年》《民声报》发表过诗歌、故事、小说、评论和散文。有件事记忆犹新,文学社有位高高瘦瘦的青年文友,名字叫王平,他曾经以饱满的激情写下一首现代诗歌《榕树》。其中一句的大意是:“榕树倒下了,年轻人挥起了臂膀;榕树倒下了,老年人脸上写满悲伤。”不料,这首诗歌发表后,竟然引发一场不小的争议。县里有位领导说,这首诗写歪了,他质问道:“榕树是老百姓喜欢的树种,它是神树,护卫村庄,庇护村民,它的象征意义非常大,它怎么能倒下呢?”
我们召开社员大会,就这一次争论发表看法,并商讨应对之策。我初生牛犊不怕虎,两肋插刀,站在文友一边,替他鸣不平,反驳说:“榕树怎么就不能倒下呢?世间万物,皆有生命,既然有生命,它们就有寿终正寝之时。我看,倒是这位领导的思想在作怪,动不动就给人扣帽子,不知他安什么心,这需要引起警惕!”
中学时代,韶关市教育学院主办的《学生作文报》成为我发表作文的主要阵地,每发表一篇作文,可得一元稿费,但汇款单必须加盖学校公章。我有时嫌麻烦,懒得上邮局领取稿费,便把汇款单当作书签来用。学校有位主任叫谢义财,分管学校后勤工作,掌管公章,他每次为我的汇款单加盖公章。当他得知我嫌麻烦时,严正地批评我说:你有这种想法不对!虽然汇款单仅有一元,但它是稿费哟,它的实际意义与普通的一元根本不同啊!
二
提起《学生作文报》,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2015年,岁末,韶关市评论家协会一行领导专家前来始兴指导工作。韶关学院文学院罗俊华、温阜敏两们老教授在席上大声地问始兴文友:“在座哪位是李富根?”
我觉得好生奇怪,两位老教授怎么会无缘无故提起我的小名呢?我当即忐忑不安地站起来应声道:“我就是李富根。”
两位满头白发的老教授见了我,就像见了多年未曾谋面的老朋友,露出了笑容,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罗俊华教授拍着我的肩膀说:“你是《学生作文报》走出来的人才嘛。当年啊,我跟温教授都是《学生作文报》的编辑,编发过你不少作文呢。那时,学生们都在写记叙文啊,可你却写起了小小说!”
我心下感动,如此久远的事情,老教授居然记忆犹新。我立即起身,再三向两位教授致谢,并执以师礼。晚上与文友们共进晚餐,我见罗俊华教授坐在下席,连忙起身,快步走到他跟前,执意把他扶到主位。那一晚,我与老教授非常投缘,提起三十年前的往事,不禁感慨万千。
的确,正如罗俊华教授所说,我是从《学生作文报》走出来的,这话一点不假。我当年是一个青涩少年,热爱写作,与《学生作文报》结下了深厚的情缘。那一段难忘的岁月,一直萦绕于心,令我难忘。我参加工作后,还念念不忘《学生作文报》,并写下一篇回忆录,发表在该报上,再三感谢《学生作文报》对我的帮助和影响。
高中毕业后,我考入韶关师专英语系。开学初,校方精心组织一次征文大赛。我构思了一篇浪漫的爱情小小说,悄悄地投稿参赛。喜讯传来,我的小小说竟然荣获一等奖!我的意外获奖令不少中文系的同学大跌眼镜,毕竟啊,我是英语系的!有人说,我是斜刺里杀出的一匹黑马,令人始料未及。在颁奖晚会上,在五彩灯光的映照下,在一片欢呼声中,有点胆小的我慌恐不安地走上领奖台,成为那夜耀眼的小明星。颁奖老师用狐疑的眼光问我:你就是英语系的李富根同学吗?
我紧张地点点头。我手捧奖金和证书,慌张地走下领奖台,我瞥见台下是一大片黑压压的观众,我听见的是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
女同学惊呼不已,纷纷抢着拜读我的小小说。她们围住我,叽叽喳喳地追问道:“读你写的小说,感觉你就是小说中的原型,是吗?”我笑笑反问道:“你们说呢?”
事后,有位漂亮的中文系女生对我说:“读你的获奖小说,我以为你是一位来我们学校进修的在职语文老师。我猜,你的年龄应该在四十岁左右呢!”
我闻言,不禁失声笑起来:“唉哟,我有这么老吗?”
有一天傍晚,我与一位女同学站在教学大楼的走廊上,迎着凉爽的晚风,谈论起日后的工作,她对我说:“我发现,你的性格外表沉静,内心火热。其实,你将来当一位作家似乎更加合适。”
中文系有位叫刘鹏的学长见我在比赛中获奖,他爱才心切,亲自跑到宿舍找我,劝我加入校园文学社,一起参与文学社的社团工作。我见他为人诚恳,立即点头答应。刘鹏见我爱好文学,再三劝我转入中文系就读。我被他说动心了。在某个夜晚,他领着我找中文系主任家里,替我说情。可中文系主任回答说,我是定向生,转系手续非常棘手。他婉拒了我的转系要求。我的愿望没能实现,心里有点失落,不过,刘鹏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心里一切感念这位好心的大哥。毕业分配后,我与刘鹏各奔东西,失去联系。直到去年,我才从一位文友那里打听到他的信息。我喜出望外,加了他的微信,再三向他表达感谢之情。原来,刘鹏师专毕业后,一直从事文化工作,当过记者,做过编辑。现在,他在广东从化从事文化工作,在文学上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我在韶关师专读书时,受始兴县雏鸣文学社社长魏家坚的委托,在韶关市成立雏鸣文学社分社,并被任命为负责人。我在韶关市区开展工作,招募一批始兴籍文学爱好者。我在韶关师专的宣传栏贴出数期《始兴雏鸣文艺报》,引起许多学生的关注。不少学生纷纷跟我取得联系,强烈要求加入文学社。我们的宣传活动引起一位大学老师沈涌的注意,他亲自给我们的小报投寄小说稿件。魏家坚把他的小说发表在《始兴雏鸣文艺》报上。我打探清楚,沈涌当时是韶关学院中文系的一位年轻老师。后来,他调到顺德工作,成为一位知名作家和学者。
2015年,是我生命中最悲伤的一年。那一年,八十二岁的母亲突患心肌梗塞,在某个午夜撒手人间,令我悲痛欲绝。料理完母亲的丧事,哥哥一家离开老家,远赴广州。临行前,我忽然悲上心来,不能自制,我赶紧掩面进了房间,躺在床上,眼泪像决堤的河水,哗哗啦啦地滚落。幸好妻子在场,她代我相送哥哥一家后,返身回房,百般安慰我,我才渐渐止住悲伤。母亲逝世后,我的胃病变得更加严重,夜不能寐,腹痛如绞。白天,我的脑袋晕乎乎的,走路踉踉跄跄,似乎一阵微风刮来,也会把我刮倒在地。我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模样,抱病四处求医问药,可一点不见好转。每到夜晚,恶梦如影随形,我总是梦见令人恐怖的场景。我恐惧万分,暗自哀叹:如此下去,我命休矣!
那一年,韶关市紧锣密鼓评选首届张九龄文学奖,动员市县作家积极参评。当始兴文友再三鼓动我填报志愿时,我心如槁木,懒得理会。一是我身患疾病,根本无心理会这些“闲”事;二是我考虑到韶关市拥有那么多的实力派作家,如此大奖,哪能轮到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呢?我一直按兵不动,这可急坏了始兴作协主席陈志强,他再三动员我赶紧申报,并派文友京平从旁督促。碍于情面,我只好抱病填写表格,递交了资料。没料到,年底却传来一个好消息,我居然榜上有名,荣获韶关市首届张九龄文学奖。
也许是这个好消息振奋了我的精神,激发了我的斗志!也许是母亲在天有灵,她见我饱受病痛的折磨,于心不忍,终于出手,保我平安。我的胃病竟然慢慢地好转起来,令我喜出望外。
三
2016年,为进一步扩大始兴围楼文化的影响,实施全域旅游战略,始兴县举办“围来围来”征文比赛,我写下几篇诗歌和散文参加比赛。事后,时任县文联主席谭文周对我说,这次大赛评委、韶关大学文学院教授温阜敏非常看好你的作品,对你评价不错呢。
我回答说:谢谢温教授的关心!
饶远是我国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我年少的时候,得到过他的指点。当年,饶远老师在韶关主办《薄公英》,我向该报投稿,并发表过《南郭先生新传》和《聪明果的传说》两篇故事。我有时写信给饶老师,把在写作中遇到的困惑向他请教。没想到,饶老师竟在百忙之中很快给我回信,令我深受鼓舞。饶老师一直是我崇拜的文学前辈,他一直不懈地追求文学,主要从事童话、散文和散文诗的创作。现在,他虽然年过八旬,可他身体硬朗,仍然勤奋笔耕,创作并出版了大量的文学作品。前年,始兴文友出版一套“九龄文丛”,其中包括一部我撰写的历史评论《历史的余音》,饶远老师不顾年事已高,欣然为这套丛书作序,字里行间,充满了殷切的期望,令人感动。
韶关市作协副主席王心钢是位高产作家,他满腹才气,但他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以高尚的人格魅力影响着我。这些年来,他迎来了创作的高峰期,长篇小说、长篇纪实如雨后春笋般问世,《薛岳传》《大唐名相》《锋面雨》《赤焰》等作品令人惊羡不已。我有幸得到过他的悉心指点,受益匪浅。大约在五六年前,我写下一首诗歌《梅关怀古》,参加一次征文比赛,王主席收到我的稿件后,亲自帮我修改润色。最后,这首诗歌顺利入围,获得奖金1500元,并发表在报刊上。当我的长篇小说《红土地之恋》获得广东省文艺精品创作扶持时,王主席向我提出修改意见。他说,你选择教育的题材很好,但你在塑造教师形象时,最好把一代人的形象表现出来,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你就算成功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