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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八一】黄烟女人(小说)


作者:张成城 白丁,33.3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972发表时间:2020-05-22 12:29:45
摘要:民国24年,茂州(今茂县)全城二十多家作坊生意兴隆,黄烟生产在当地民族作坊加工业中走向了鼎盛。有民谣唱到:黄烟一担,银子一串串;黄烟十担,成都府转一转;黄烟二十担,讨个老婆终身相伴。

【八一】黄烟女人(小说) 祖上列有规矩,岷江河沿岸的黄烟作坊里是不能有女人的。说女人天生晦气很重,一旦进了黄烟作坊,黄烟会霉烂,做出的黄烟怎么点也是点不燃的。
   于是在黄烟贩卖这条道上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黄烟、黄烟,女人不能沾边,女人沾黄烟,男人霉三年。倒也怪,黄烟作坊里的男人个个都很卖命,民国中期时,岷江河沿岸加工的茂州(今茂县)黄烟已经占据了川西片区销量榜首,而且还远销云南、贵州、青海等地。
   民国24年(1935年),茂州全城二十多家作坊生意兴隆,黄烟生产在当地民族作坊加工业中走向了鼎盛。不多久,就有了这样的民谣:黄烟一担,银子一串串;黄烟十担,成都府转一转;黄烟二十担,讨个老婆终身相伴。
   大作坊主王爷算是福大命薄,连讨了两房女人都没能给他留下一个根。头房女人无后得痨病死了,这二房女人又无后。王爷想到若大产业,如无后人继承,将被人耻笑。因此终日借酒浇愁,天长日久以致怨气淤积太深,重病而亡。剩下屋里的女人四十不出头,改嫁是迟早的事。
   有人议论,王爷的二房女人如果经营黄烟,一来坏了道上的规矩,很不吉利;二来茂烟生产受到影响,损失不可估量。作坊主们聚在黄烟会馆里商议,说只有劝王爷女人转产变卖,日后过点清闲日子,而且只此一路,别无它法。倘若不听劝告,将按祖上规矩处理。
   王爷二房女人长得大脚大手,走路嚯嚯有风,说话嗓门大,做事像男人,野气十足。但面庞还算清秀,腰身也还窈窕,不乏女人的风韵。
   这一天二房女人来到会馆门前想讨个说法,只见她双手一扠腰,扯开嗓门喊道:“我是王爷的女人,不要说四十出头,我就二十出头也不改嫁。王爷对我有恩,王爷的家业不能败,作坊离了男人也照样活下去!”
   有人问她:“江湖上的生意人是不和女人打交道的,何况自古黄烟有忌讳女人的规矩。如果因为你沾了黄烟导致我们受损,我们不交烟捐,你敢替我们交吗?”
   女人干脆利落:“如果真的受损,我全为你们交,我就不信女人做出的黄烟不如男人!”
   “好!每年一百担烟捐,你交吧!”
   女人从腰间抽出一叠银票,往中央的桌上一放。
   “一年的烟捐我先替你们交了,看看够不够。”
   说话间,女人快步走出人群,那嚯嚯的风声像刀一样刮在每个人的脸上。
   夏日的岷江河水已经涨到了青坡门老渡口第一块石梯上,城内城外的黄烟地开始散发着一股股沁人的花香,可是马上就要采摘烟叶了,王爷作坊里的帮工走得稀稀落落,所剩无几了。
   女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一日她拿了酒,猛灌几盅,跌跌撞撞冲进作坊像炸雷一样吼道:“长鸡鸡的,你们全都滚吧!”
   真是女人有女人的办法。王爷女人打了行装,去了一趟乡下,带回十来个乡下女人,然后又去了绵州赶在收割烟叶的时候回来了。会馆里有人说:王爷作坊和从前不一样了。不光全是女人,连加工的工具都不一样了。
   当老渡口挤满了大大小小贩运黄烟的船支的时候,王爷女人总是要站在渡口边打听打听,间或与货主客商搭讪几句。照例,老客商绵州贺老板,成都张老板,青海马老板成了她的大客户,忙碌了三天才把她的黄烟运到对岸。这样一来,当年盈利四百担,弄得烟会无话可说。绵州贺老板临行时递上两瓶“剑南春”对女人说:“好酒绵州‘剑南春’,好烟茂州‘王记’黄烟啊。”
   打这以后,绵州贺老板随口而出的茂州“王记”黄烟赫赫有名。
   几年以后,茂州黄烟挤入全川前列。烟会会长召集作坊主议事,决定将王爷女人替交的一百担烟捐退给她,王爷女人婉言谢绝。
   会长说:“世道变了,祖上的规矩也得改改。不管男人女人,做出的好烟就是好烟嘛,这对国民政府也有好处啊。”
   大家一致赞同,并提议去女人作坊看看,学学技术和经验。这时王爷女人站起来,慢悠悠地说:“怎么?各位不怕你们这些男人沾了女人作坊的晦气倒霉三年吗?”作坊主们相嘘一视,哈哈大笑起来。
   王爷女人的黄烟作坊就是不一样。晒场是晒场,发酵房是发酵房,各类加工工具应有俱全。女人们进了作坊操作起来顺顺畅畅,得心应手。
   说起经验,王爷女人毫不保留。她说多亏了这些女人,也多亏了绵州贺老板的大力相助。整个生产加工可以编成一句顺口溜:“捆好烟叶,发酵要早,凉晒要干,烘烤不燋,刨子要快,烟丝细巧,绵州纸柔,轻卷包好,分块包装,打包更牢。”
   女人还特别强调了生产环节中要做到:“早、快、巧、好”,说这几个字时语音腔调又重又长。所有作坊主感到自愧不如,对王爷女人的能耐啧啧称道,纷纷表示要借女人与贺老板的挚友之情,引进绵州烟叶生产技术,共同壮大茂州黄烟产业,并一改茂州黄烟七零八乱的销售渠道,统一标牌,统一商号,以“王记”黄烟作为茂州对外交易中的优势品牌。
   民国24年(1935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些,岷江河岸杨柳青青,远山一派葱浓。为提早安排黄烟生产,适时扩大规模,茂州黄烟会决定派出以王爷女人为代表的五人团前往绵州与贺老板洽谈黄烟商贸一事。王爷女人一行翻越土地岭,跨墩上,爬越千佛山,辗转半月才抵达绵竹剑南镇。绵州境内,一路上岗哨林立,通行困难,不是遭遇叛军作乱,就是遇土匪打劫,分不清红军白军,也不知为何而打,总之见战火就躲,风餐露宿,实在辛苦。
   在剑南镇,王爷女人一行亲眼看到老百姓敲锣打鼓迎接军队,那军队的装束与茂州城内的政府军有所不同,帽沿上的红五星格外引人注目,更为奇怪的是这些军人称他们为“同志”。听说是找贺老板,贺队长的,就像迎接亲人一样迎接她们。而且为她们带路的就是几个彬彬有礼,腰间别着手枪的军人。
   在一间墙上挂有作战地图和一面红旗的屋子里,贺老板接待了他们。贺老板依旧不失商人风度,说话爽快,满口答应继续保持与茂州黄烟生意往来。只是说眼下大敌当前,老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咱们的队伍受到了阻碍,但相信很快咱们的队伍就会来到茂州九顶山下,解救那里的穷苦百姓。
   王爷女人一行既对眼前的贺老板贺队长感到陌生又感到无比亲切,听得糊涂只是点头,但对“咱们”二字听得真切,很是理解。不管咋说,这“咱们”二字是打贺老板心眼里冒出来的。不时有人进来喊报告向贺老板敬礼,王爷女人这才发觉堂堂贺老板显得是那样刚毅、爽直,又是那样地受人尊重。
   在剑南镇短短的两天,王爷女人与贺老板私下又作了交谈。王爷女人问:茂州真的会像绵州一样吗?贺老板就说不远了,根据局势的发展最多半年。王爷女人又问:那我能不能为“咱们”的队伍做点事情。
   贺老板说道:“在茂州生意交往几年,你这女人还真像咱们队伍里的人。放心吧,你的情况我早已向组织汇报过了。那夜贺老板还亲自送给王爷女人一个沉甸甸的特别的礼物,并说到时用得着。”
   不久,风云突变,炮火打到了茂州周边,茂州城内的时局开始紧张了。国民政府加重了烟捐不说,还限制所有货物通行,所有路口、驿站都布满了保安队的人。还没有到汛期,只是老渡口过往船只很少,防备稍微松懈一些。
   烟会里像炸开了锅,作坊主们愤怒不已。会长问王爷女人咋办,女人说等“咱们”的队伍吧。会长说贺老板长期以生意人掩护着武装身份,但不知是哪一路的。这红匪,红头发,红眼睛,烧杀抢虏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闹得满城风雨,贺老板会是红匪吗?会长沉思半晌又说,如果真的是为了咱老百姓,我看国家兴旺匹夫有责啊,再说茂州黄烟也是咱老百姓的产业啊。
   此时,有消息传来说老渡口过来两只船,两个陌生人是给“王记”黄烟送货的,被保安队的人暂时扣留。王爷女人对几个作坊主说:“贺老板对我们烟会有义,我们不能不仁。”
   说着去了老渡口,把人和货领了回来。那货正是准备攻打茂州城时作内应的五箱炸药,会长听了陌生人说明来意后,与王爷女人和各位作坊主商量说就按贺队长的吩咐迅速行动。很快两货船炸药被包装成“王记”黄烟后分散到了各作坊里存放起来。
   当夜,茂州城内犬吠不已,警报长鸣,保安队出动大量警力四处搜查。烟会情况紧急,派人将贺队长的人隐蔽起来了。全城所有的黄烟作坊都被打开了,保安队从一堆一堆的“王记”黄烟中没有找到他们想要找到的东西。
   数日后,保安队传讯王爷女人,女人知道这一天迟早要到来,临行时从柜子索性拿出贺老板送给她的东西,别在了腰间。说是先到国民政府去,坤县长要亲自讯问。坤县长让女人坐下,先是慢慢给女人交代了一番时局,见女人无动于衷继而又勃然大怒,问她是怎么私通共匪的,那批货藏到哪去了。女人心不惊肉不跳,说不知什么共匪土匪,她只是见过“咱们”的队伍。坤县长说,你再敢说个“咱们”的队伍,我就一枪毙了你。女人站了起来,嚯嚯几步走拢坤县长面前,说要先给县长看一样东西,然后再崩了她不迟。转身间,女人大手往后一挥,从后腰拔出一支手枪,哗啦一声上了膛,枪口直对坤县长的额头。
   四周警卫也纷纷拔出枪来,但不敢乱动。女人说这就是“咱们”的队伍,随即扳动枪机。砰的一声,坤县长一个仰翻栽倒在地,紧接着四周一阵乱枪扫射,王爷女人倒在血泊之中。第二天,女人的头被悬挂在茂州城楼上,作坊主们说王爷女人这辈子值了!
   后来,土地岭战役打响了,九顶山上红旗飘扬,军号嘹亮,贺队长跟随的大部队赶到茂州城下的时候,黄烟作坊里迎接他们的炮声炸响了,炮声震天,国民政府垮了。
   再后来,茂州解放了,黄烟产业兴起,一首民谣又在岷江河岸久久传唱:
   茂州黄烟,
   全靠女人掌盘,
   女人有肝胆,
   操起了枪杆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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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又云英雄不论出处。王爷的女人敢作敢当,身为女子却活的比爷们一点不差。古人云不破不立,话说的容易但做起来却难,王爷女人打破了千百年来的规矩,不见保住了自家产业,也改变了人们的传统观念,从而成为一段传奇。王爷女人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她却能明辨是非善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着咱们的队伍,最终为解放茂州献出了生命。王爷女人用自己传奇的一生验证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句话。她是个普通人,但她也是个传奇,更是个英雄。作者用简练的笔墨把王爷女人一生中的闪光点展现出来,我们眼前仿佛看见了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子向我们走来。感谢赐稿八一,期待更多佳作。【编辑:燕山客】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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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燕山客        2020-05-22 12:31:26
  一段传奇,一段奋斗,一个女人,一个英雄,巾帼不让须眉。
燕山客
2 楼        文友:黄金珊瑚        2020-05-22 14:27:50
  老的题材写出了新意,好小说,感谢分享,期待更多佳作。问好老师,遥祝夏安。并祝创作愉快。
生活,一半烟火,一半清欢。 人生,一半清醒,一半释怀。 ——杨绛
3 楼        文友:淡淡的云彩        2020-05-22 19:51:54
  谁说女子不如男,王爷女人不一般。传奇故事,英雄壮举。感谢赐稿八一文学社团,祝老师创作愉快!期待更多精彩!
淡淡的云彩
4 楼        文友:张成城        2020-05-23 10:53:59
  谢谢燕山客编辑的编按和点评。这里普及一下茂州黄烟:茂州黄烟是清同治六年(1867年),甘肃狄道(临洮)的一位刨烟匠,人称王小刨,来茂州(今茂县)开设的第一家刨烟坊,加工从老家运来的狄道烟。仅数年时间,茂州、汶川黄烟种植遍布山川、村寨,兴建的刨烟坊达数十家,并形成“茂烟”品牌,远销自贡、万县、南充等地。当时,最盛时达二、三十家,日产烟丝达3000多市斤,100市斤称为一担,即达30余挑(担)。
   民国7年(1918年)茂县设立黄烟局,由官方独家经营黄烟,民国24年(1935年)茂县刨烟坊因战事而停止生产,其中有几家刨烟坊被红军改作临时兵工厂。后因刨烟坊及其生产设备毁于火灾,经营刨烟坊的老板和外县工人都纷纷返籍,随之黄烟种植面积减少,茂县的刨烟坊再也没有兴盛起来。1959年刨烟坊加工了500多公斤烟丝,都在本地销售。1960年代,阿坝州国营太平农场种植、加工黄烟,建起了烘烤房和卷烟厂,制成阿坝州有史以来的机制卷烟“三江牌”和“雪山牌”为建州10周年献礼。之后,随着卷烟的普及,黄烟加工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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