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茫茫的黑夜中，我坐在小溪边，听着溪水和昆虫的歌唱，呼吸着凉凉的晚风送来的泥土和稻花的芳香，望着在天幕上向我眨眼的星星，我在品味着夜的味道……
　　 那是我五六岁的时候，那天晚上，我发着高烧，母亲已经用尽了她所知道的偏方，但我仍然高烧不退，迷糊不醒。在这关键的时候，父亲却不在家，于是母亲背着我，在黑乎乎的夜里，在坎坷不平的羊肠山路上，向着10多里外的公社卫生院奔去……
　　 从此，每当夜晚来临，我感受到了黑夜的味道，那是母亲的味道。
　　 透明如醇蜜的月光下，山峦静卧，笑靥依旧，蜇伏在罅隙中的光影，柔柔地照在我的身上，暖风的氤氲中，一泓月光洒进双眸。在柔柔的月色里，一位青春女孩向我走来……
　　 女孩在我的身边坐下，我们不敢拥抱，不敢亲吻，只是互相握着温热的双手，交谈着《青春之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的读后感，后来便说着沾满露水的情话……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与女孩约会，第一次与女孩恋爱。那个女孩后来成了我的妻子，那时我的家在穷得麻雀也不落脚的偏僻山冲，在那些坎坷艰难的日子里，妻子为我扛起了我的家。如今我已古稀，走进了幸福的晚年。从那以后，我感受到了月夜的味道，那是妻子的味道。
　　 在生产队时期，父亲为了多赚点工分，好让家里从生产队多分点粮食，便拉起了木盘人力车。那时，我们大队有个石灰厂。烧石灰需要煤炭，父亲便用木盘车到几十里外的双峰湾头煤矿去给灰厂拖煤炭。每晚总是半夜一点左右就起床，这时正是人最要睡觉休息的时候，父亲却用饭篮带一点冷饭冷菜作第二天的早餐和中餐，便拖着木盘车赶路了。大概四点多钟就赶到了煤矿山里，这时天还没亮。那时煤矿山里供煤非常紧张，拖煤的人又很多很多。要好久好久才盼到煤洞里吊出一翻斗车的煤炭。翻斗车在很高的铁轨上把煤块倒下来，拖煤的人便不顾死活冲上去抢煤，好容易才抢到一箢箕，或一背篓，或一箩筐，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去抢，直抢到中午才能抢满一车煤炭，有时还要抢到下午。抢煤抢得筋疲力尽甚至头破血流后，才能拖着一车煤炭去排队过磅。过磅后，已是下午一两点钟了，这时才能找个饭店把冷饭冷菜烧热一下，狼吞虎咽地吃完后，便弯腰弓背地拖着一车一千多斤重的煤炭，爬仑过坳往三眼井石灰厂一步一步地挪。父亲实在太累了，于是带上了还在读小学的我，要我帮着去拉车。去时，父亲让我坐在车厢里的烂被子里睡觉。回来时，便拿一根背索套在我的肩膀上，叫我帮着拉车。我便弯着腰，低着头，使劲地拉着，可是我能有多大力气呢？
　　 父亲在深夜去拉木盘车的情景，父亲夜晚在煤矿山里抢煤的那些镜头，至今还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每当夜幕降临，我便能感受到夜的味道，那是父亲的味道。
　　 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我与几个小同伴跑到离家十来里路的中沙去看电影（那时电影稀奇，只要听说哪儿有电影看，跑到十里外的地方去看也是常有的）。电影散场了，已是子夜，我被拥挤的人群挤离了小同伴。独自疾行在回家的山路上。幼小的心灵里是多么恐怖啊!慢慢地，树上不再是幢幢鬼影，路边的草丛不再是骇人的走兽，抬头一望，哦，熟悉亲切的月儿挂上了树梢。真怪，它像一位侠义英雄，驱走了我心头的黑暗，我不再害怕了，一身的紧张随汗水消失得无影无踪。温柔多情的月光，伴我一路似水流淌。树叶的影子投在山路上，像水底的鹅卵石。月光是水，我便是水中自由自在的鱼，自由地由在家乡的大山野之中。天地悠悠，月色悠悠，童心亦悠悠。在这悠悠之中，一种梦幻般的感觉融化了有形无形的我。
　　 家乡的月儿从此挂在我的心房，亮在我的心房，暖在我的心房。
　　 从此，夜的味道，是家乡月儿的味道。
　　 夜的味道，使我的人生更有味道……
　　
　　
　　 随意如风（外一篇）
　　
　　 有人说，风像时间一样不知不觉从你身边溜过，你却经常无所察觉，没有留意过。其实，风还有时间没有的任性、人情味。时间是严格精确地以绝对统一的尺度在流动，他总是让人感觉到它像一个整天不苟言笑的老头子，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面对世界的变化。而风是任性的、随意的，时而温情柔和，时而调皮捣蛋，时而迅猛暴怒，时而轻松舒暖，像一位绝代风华的千面伊人。她稚气、单纯、圣洁，却又多情、柔情、纵情，让人身处其中而不知所措。
　　 有人说，风像姑娘，而且是美丽的、年轻的。其实也不然。哪位姑娘有那千变万化的身影，那丰富充沛的情感，那伸展自如的姿态，那一切随心的气度和个性？姑娘是人，是社会中的人，而且越美越不自由，人的美丽和自由多是相悖的。而风是自然界，不受人的喜怒哀乐所左右，完全凭自己兴趣爱好自由地发挥。
　　 还有人说，风和云是相同性质的，轻盈、漂浮、流动的。可是细细想来，云又何尝会有风的细腻和灵性？和风一比，云就显得有些呆滞了。
　　 我说风是一种气质，她和暖而轻快，像一束光刚刚投射到水面上，让人不禁一阵莫名的感动。
　　 清风，可以拂去人心头的烦愁；酥风，像美酒浸润人的心灵；和风，抚慰受伤的人们；狂风，可以扫去尘埃和落叶，也能使人痛快，或惊恐，甚至灾难。
　　 风是自然的精灵，它是随意的，所以才有随意如风，如风随意！
　　 （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