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奇于一座塔，在每一层
　　 每一个细节中，都有光亮流出来
　　 像一道道金丝线
　　
　　 母亲从塔下经过时，并不知道
　　 那些金丝线从她头上滑落
　　 身上便多了许多亮色，和周围的草木一样
　　
　　 “每个物像都是戴着光面纱的公主”
　　 但我并不能去揭开
　　
　　 我想，一座塔发出的光，从四面散开
　　 每个人的鼻子，眼睛，包括草木
　　 便都沾着禅意
　　 我们都是夜晚的亲人
　　
　　 ◎因为生命
　　
　　 在影子里救活自己的，还有飞鸟
　　 变换着飞翔的姿势
　　 在田间，大胆觅食，停落
　　 又起飞
　　
　　 “清露是草木的，也是石头的”
　　 如同夜晚
　　 耕牛看着星星，咀嚼草食
　　
　　 万物皆有灵性。包括一株鬼针草
　　 在路边铺开
　　 把小脚丫，小手指
　　 尽情舒展
　　
　　 我把它开出的小花，记在心里
　　 然后绕道而行
　　
　　 ◎草木有心
　　
　　 木槿，石斛兰，骨头里有火
　　 并四季轮回
　　
　　 而松萝，青苔，有慈悲心
　　 把身体供奉给土壤
　　 它们共同的爱好是：把舞台搭建于风中
　　 接住清露，星光
　　 无休止地繁衍，像夜夜月光
　　
　　 也如一场对峙，一次较量
　　 我靠近它们，它们也没有改变心意
　　 没有避开
　　 一点都不害怕死亡
　　
　　 ◎一棵橡皮树慢慢死去
　　
　　 院子里的橡皮树，叶片可以用来做扇子
　　 有一次，我站在树下
　　 一张黄叶刚好落到我的头上
　　
　　 它茂盛时，把枝叶伸向四周
　　 形成一把巨伞
　　 如果有风吹过，就把枝叶翻一个身
　　 算是一次抵御
　　
　　 后来，父亲把它修剪成老实巴交的样子：
　　 把四周伸长的枝叶剪断
　　 让它失去自由
　　 这时候，那些钻心虫，钻进它的身体
　　 吸取了它的琼浆
　　
　　 橡皮树慢慢死去，父亲是罪魁祸首
　　 钻心虫是第二
　　
　　 ◎照镜子
　　
　　 黑斑点，黑痣，眼角的皱纹
　　 似乎找到了适合的位置
　　
　　 直到我在脸上又涂了一层粉底
　　 它们才不那么明显
　　 我终究原谅了岁月：岁月是一面镜子
　　
　　 母亲在一旁说，镜子外是什么模样
　　 镜子里就是什么模样
　　 不变的是镜子
　　 有变数的是照镜子的人
　　
　　 我这才发现，身后的床，墙壁
　　 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
　　 在褪色部分的周围，又多了许多暗色
　　 像一些张力
　　
　　 原创首发2020.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