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初夏之夜(散文)
静谧的初夏之夜,树木停止了一天的迎风送风的工作,静静地伫立在即将合幕的夜色里,路边的小树林,远点儿的山林,因为寂静而显得更加幽静神秘。
一弯上玄月不知何时,早挂在头顶,我走她也走。在这幽静的乡间马路上,一人一月,相依相伴,走走停停,我不时的抬头看看她,她面带笑容,沉默不语。
夜色越来越浓,马路两边的树木变得黑黢黢,白天唱情歌的雀儿,这时候不知道栖息在哪棵树上,是否正在打瞌睡?藏匿在路边草丛树下的虫儿,正沉浸在自己哼唱的夜曲里,在我听来,真的是“曲高和寡”,一会短音一会长音,一会合唱一会独唱,声音细小而清脆,如风铃,如琴弦轻抚,如芊芊玉指轻挑筝丝。当我正侧耳细听虫儿们的现场音乐会的时候,“呱,”突然的一声低沉而浑厚的“蛙中音”,不和谐地插入进来,我恶作剧地踹了路面一脚,蛙虫们所有的歌声,顿时销声匿迹。
大约一分钟后,有个虫儿“吱吱”一声,停住片刻,又“吱吱”一声试探着领唱,紧接着其他远远近近的虫儿们跟着合唱起来,就是刚才那一声蛙叫,却没有出现。
我听着虫儿们的合唱,却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也不知道它们多大?长啥模样?我继续前行,刚才那浑厚低沉的蛙鸣,在我身后又“呱”了一声,我条件反射地抬脚就地一跺,那“蛙中音”又停住。我循着它叫的地方看过去,它就躲藏在我身后三四米远的路边沟底。有人无聊地捣乱这“蛙中音”的深情演唱,是不是它正鼓着眼睛和肚皮,很生气?
晚归的麦收联合收割机,明亮的车灯在我对面,由远而近。这个庞然大物,慢吞吞地霸占了本来就不宽的路面。我被车灯刺花了眼,用手臂挡在眼睛上,寻找了个树间隔空间,闪躲进去给这个大家伙让路。
哦,麦收季节到了。夜色中,联合收割机突突突地远去,我的身边又恢复了宁静。
风吹麦浪,想想置身于一望无垠的青麦田里,徜徉一下绿色激情,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但是,如果让你隐身于成熟的麦田里,手握一柄镰刀,或蹲或弯腰刈麦,脊背上面是火热的太阳炙烤,弯腰低头面对的是,成熟小麦脚跟下的黑色干腐叶片,还有土尘。割麦人割一会儿站起来歇息下酸疼的老腰,若刚好还有人也站起身来,他们对望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嬉笑对方。原来,小麦生长过程中,根底部老化的麦叶,丛在麦秸杆下,因为雨淋或者地面潮湿,时间久了霉菌滋生,麦熟后干巴叶片上全是黑色霉粉,镰刀碰到麦根部带起的霉粉尘,飞扬四下,割麦人脸上挂着汗珠,汗珠和着黑霉粉,要么满脸黢黑,要么人中黑乎乎,这黑乎乎的一小团,跟当年看的战争片里,日本鬼子的那撮太阳胡有一拼。
镰刀如果锋利还好,如果不是,镰刀在麦秸杆上钝化,那如小竹竿的麦秸杆,攒在左手里的一大把,钝化的镰刀只能砍。我的父亲要求割麦子的时候,麦茬跟儿不能高出地面一公分,缘由之一是种麦茬地的时候,不容易撒种,播下去的种子,如果麦茬高了,耧不出土来盖住种子;另一个原因是,那个年代,不舍得穿鞋子在麦茬地里侍弄庄稼,所以种地的时候,是赤脚踩在麦茬地里的,麦茬跟儿过高,容易扎脚,所以父亲在监工我们割麦的时候,是盯着我们屁股后面的麦茬儿的,一旦高度不符合他的要求,我们挨呲是必然,可是麦秸跟部质地最硬,是最难割的,小孩子往往图省事省力,割离开地面三公分以上的地方。
人工割麦不是轻快活,腰酸背痛,下面灰尘横飞上面太阳炙烤,熟了的小麦麦芒如针,一不小心被它刺的胳膊或者脸上到处是红印痕,握镰刀的右手,不用多久手指僵硬还满带血泡。
如今,父辈时代手工割麦的日子过去,父辈们出过的力,流过的汗,早已成心酸史,现代的农业耕作模式,大型现代化农用机械开到地头,无论下种还是收获,田地的主人,只负责田间地头欣赏庞大的铁家伙,它的蔚为壮观的工作场景即可。
温度怡人的初夏,夜色如此销魂,我把游离到麦收的思绪收回来,再次聆听,美妙的夜曲里,少了打麦场上轰鸣的打麦机的声音,频频贯耳的,是附近的从城里来的地铁,它快乐的轨噪声。
早安[微笑][微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