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成长】【看点】走向远方的脚步(散文)
午夜,村子一片宁静,从梨温高速传来汽车奔驰的嗡嗡声,好似绵绵的催眠曲。晚上加班到十一点,妻子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我悄悄下了床,蹑手蹑脚来到客厅沙发上,照例掏出手机,将白天构思好的小说情节记录下来……
“咦!人呢?”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妻子在房间嘀咕。
我听得真切,神经顿时崩紧了。这女人,莫不是发现一些端睨,睡着了也提防着我?嗨!这一回地下工作要暴露了!
我丢了手机,佯装提着秋裤裤头回了房间,埋怨道:“你今天做的菜放的油太多了,害我拉肚子。这些年来,难道不知道我肠胃不好,要吃清淡一点吗?”
“这些天来,你不是说口渴了就是说拉肚子,还有没有新的借口呢?为了那些破文章,连自己的命都不珍惜,江山文学网给了你啥好处……”妻子唠叨个没完。
我傻笑着重新爬上床睡觉。
妻子伸出一只手轻轻揽住我的腰。我知道她不是向我示好,而是怕我不老实,又溜下床去玩手机写文章。
躺在床上,我难以入眠,构思文章的惯性还在继续,那等待完成的小说故事情节如放电影般在脑子里一一呈现,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中,竟然又有新的内容浮出水面。
“你简直就是个不知事情轻重,不管自己生死的神经病!”天亮起床的时候,妻子对我这种痴迷于小说创作的状态毫不客气地做了总结。
“我……这个……那个……也许……我会努力工作的……”此刻,我的表达能力不如一个聋哑人。
“努力啥?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在镜子前照照,看成啥样儿?看着让人揪心。”妻子给我端来一碗用米汤冲好的土鸡蛋,嘴巴却不饶人。
说来也怪,妻子的话刚说完,我的右侧太阳穴处有些疼痛。
此后一周,疼痛好一阵坏一阵,不离不弃地困扰着我。不得已,我常常丢下手上的活计,伏在机台上歇息。
“不会脑子里长啥玩意儿吧?”我摸着脑壳对妻子说。
“你那脑子白天黑夜不休息,不坏了才怪。”妻子眼角闪烁着泪光,“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在我脑子里自然涌现了许多恐怖的事情——那个曾经被誉为“余江一枝笔”的祝老师,就是患上脑瘤而英年早逝的。
“唉!好吧。”我托着脑袋,无奈地说。
因为害怕检查结果被妻子知道,我去医院前断然拒绝妻子的陪伴。
躺在医院磁共振检查仪的架子上,我有一种被敌人押往刑场的感觉。
仪器狭小的空间令我动弹不得,这一刻的我顿感生命的自由是何等可贵!闭着眼睛,觉得身体似乎正飞离尘世,游弋在茫茫无际的太空。仪器里响起一阵流水般清脆的声音,牵引着我的思绪,往事如蒙太奇镜头一般在大脑屏幕切换……
读初中,老师将我的作文当做范文在课堂上朗读、讲解的场景;上高中,手捧全校作文竞赛获奖的《中学生作文选》的那一刻;刚踏入社会,第一次收到《清明》杂志社退回稿件时的失落;煤油灯下,用钢笔在日记本上记录着生活中小小感悟时的投入——文字带给我的苦与乐,填满了我青春的脚印。
“生活需要的是填饱肚子!”成家立业之后,妻子不止一次给我留下这样的忠告,我置若罔闻,坚持笔耕不辍。在我外出的某一天,她自作主张,将我所有的书籍、文稿一股脑儿用麻袋装了,全部卖给了收废品的驼背老人。当我面对空空如也的书桌与书柜时,脑袋嗡嗡作响,觉得苍天已经坍塌,灵魂无处安放。
“你……你,这是为什么——”我一拳捶在桌子上。
“为了让你死了这条心!”妻子怀抱儿子,露出不屑的眼神,“这些书还能当饭吃?”
“以前,我妈从没有管过我!”我强忍着泪水流出眼眶。
“当初读书时不努力,难不成现在想着死鱼大翻身吗?一心挂两头,这个家还要不要!”妻子的眼圈一红,眼泪倒先我一步淌了出来。
我瘫软在床上,一刻钟后又呼地爬起来,扛起铁锹走向田野,将自家的荒地翻了个遍,直至精疲力竭,仰天躺在黄土坡上。
一棵在春天萌发的小苗,对未来充满着希望,它的生命力总是那样顽强。一个喜爱文字的人,只要面前有一张纸,手上有一支笔,就会让自己得到无穷无尽的乐趣,又何俱岁月艰难,人生苦短!在外打工的日子里,闲暇之余,我那蜇伏在心底的文字,犹如逃出囚笼的小鸟,在蓝天下自由飞翔。它飞向泉州市广播电台每周一期的情感节目,在夜空中传到信号覆盖的每一个角落。我虔诚地守候在收音机旁,心律随着女播音员抑扬顿矬的朗读节奏而波动。
“花保,你的全身在发抖呢。”妻子在一旁窃笑。
“播音员的嗓子真好听!嘿嘿。”我也尴尬地笑着,脸上热辣辣的。
“写得真好!”一旁工友的褒奖让我微微有些醉意。
我笔下的文字从之前写给自己看到这段时期写给别人听,让我找到了一个普通文学爱好者的自信——虽然这种成长是微不足道的。
“我要写给更多的人看!”我背地里握着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
可是,文学之路是一条狭窄拥挤的路,多少人慷慨激昂而来却黯然神伤而去。远的不说,邻村就有个和我一样的文学青年,不分昼夜写作,因为稿件屡投刊物不中,家中又穷得吃了上顿愁下顿,以至于妻离子散,最终患上抑郁症而走上了绝路。这个走火入魔、没有摆好理想与现实位置的年轻人就是我的小说《梦有几许之柚花飘香》中主人公杨凡的原型。文笔依然稚嫩的我,在几篇稿件投递杂志社泥牛入海杳无音信之后,没有像他们那样向文学做出令人喟然长叹的诀别,而是将这颗种子埋藏在土壤里,不时地施肥浇水,等待着春暖花开的季节。
检查仪里的声音变得欢快起来,依稀让人听到鸟唱虫吟,看到百花绽放……
2017年的春天,我在同学的推荐下,怀着寻觅世外桃源的心境走进了姹紫嫣红的江山文学网。说句实在话,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我收获了人生中前所未有的精神食粮——让我表现在文学领域中的自信又增加了几分。这不仅仅是我自身努力,同时也是江山良好的文学氛围以及良师益友热情帮助与鼓励所促成的结果。
在这里,我明白了文章中的人物对话要分行隔开、标点符号要规范、每节序号上方要空行等一系列格式方面的知识。曾经的系统短篇小说助理雅润老师大刀阔斧地对我发江山的首篇小说《郝都与古芳》在格式方面进行了修正。这篇“蓬头垢面”的文章在雅润老师梳洗打扮之后,变得清秀可人,竟然喜获精品。
入驻江山后不久,我懂得了小说留白的重要性。曾经的系统短篇小说主编阳媚老师对我的微小说《探望》《迷失》等结尾拖泥带水的部分进行快刀斩乱麻式地删除。小说留白所采用的嘎然而止的开放式结构使文章更加简洁有力,更容易给读者营造一种心里落差,让读者在意犹未尽的感觉中对故事结局进行更多的揣摩,并对文章的主旨进行更多的思考。这样处理过的小说,韵味自然悠长深远。江南铁鹰老师曾经对我的小说《废墟上的甘蔗林》提出修改意见时说,“文章少了一口气”。这口“气”就是指文章写得太满,结尾处缺少一定的留白,削弱了小说的韵味。在铁老的细心指导下,我对这篇小说的结尾做了适当地处理,意外地收获了我江山文集中首个绝品。
在文学交流群中,经常听到文友们讨论文学作品“要不要真实反映现实生活中的阴暗面”这个问题。江南铁鹰老师严肃地表示:文学作品在反映现实生活的同时,更加要让人看到光明和希望;只留阳光社长更是对症下药,引用鲁迅大师的名篇《药》,说“夏瑜的坟头还出现花环呢”。网站对正能量作品一如既往地扶持和提倡,让我看到了网站领导及广大文友对读者、对社会高度负责任的态度。不得不承认,我不知不觉被网站这种执着的精神所感染,在小说创作中,即使涉及现实生活中不合理的、有悖于传统道德现念的现象,总会让文中的主人公点亮一盏灯,驱走眼前的阴暗,让读者看到照亮世间、温暖人心的光明。譬如我的短篇小说《情系妈祖庙》,其中展示出的人性中一些阴暗面对主人公的美好形象起到了映衬烘托作用。江山文学网奉行的以正能量为核心的思想理念,在一定程度上对我的文学创作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我坚信,江山一定会避开尘世的浊浪,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如一枝清纯脱俗的出水芙蓉,摇曳着迷人的芬芳!
江山是一片纯净的土地,体现在它对纯正文学风格的追求上,也体现在文友间无私奉献、共同进步的精神上。
只留阳光社长经常提醒我:文章的字词句运用要精准、简练;要注意细节的真实性与可信性;上下文要保持一致,不能出现裂痕;题材要新颖别致;主旨要具有一定的深度和广度……前不久她对我的小说《野味》进行绝品预选的修改过程中,可谓绞尽脑汁、用心良苦。由于她三番五次抽空和我和我探讨文章,提出修改思路,并对文章每一个极小的细结进行不厌其烦的推敲,让我感慨不已。更让我感动的是,她竟然邀请绝品主编,对这篇小说进行修改。有意思的是,绝主将小说关键情节——陈进财被妻子挡在门外,改为陈进财进了门,却因为狡辩(死心不改打野味)又被妻子拒之门外。绝主的修改增加了男女主人公正面接触的机会,将矛盾进一步激化,从而增添了一定的戏剧性效果。看到这篇由我和阳社、绝主三人共同完成的作品之后,我彻夜难眠,因为忍俊不禁的故事情节,更因为发自内心的感动——一种被江山文友之间,那种没有任何私心杂念的真挚情怀以及那种对文字认真负责的态度所引发的感受。虽然《野味》最终还是被绝品组“枪毙”了,但是修改文章所带给我的收获,又岂是一个绝品荣誉能够相提并论的呢?
“老哥,语言可以再简练些……尽早形成自己的风格……写小说容易,修改却很难……”专业补漏老弟诚挚话语令我如沐春风。我和他曾经是看点社团的同事,一惯以兄弟相称(其实我大他一辈)。经过短暂接触,我了解到他是个才华横溢、待人随和的年轻军人。补漏老弟总是不离不弃地对我的文章进行点评,指出优缺点,提出修改意见。其中,对我的小说《野味》从结构到情节、从人物形象到主题思想等等做了详细的剖析,让我大有醐醍醐灌顶之感。只是按照他的思路修改动作太大,我没有改变初衷,但结果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老弟的话强调了修改文章的重要性。“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修改文章首要面临的问题,往往会堵了这个漏洞,却又冒出新的缺口,即顾此失彼的现象。在修改文章这方面,我是深有感触的。在与江山的良师益友交往中,通过对已经在网站发表的文章进行切磋、修改,增加了我对文字的敬畏之心,一定程度上增大了我向前迈进的步伐。每每想起专业补漏老弟,我会由衷地发出感慨:这样一个年轻人,为何文学修养竟如此之高!江山真是卧虎藏龙、招凤引凰之地!
“我是个见错就拿的人。”这句话经常出现在群聊中,成了湖北武戈老师的口头禅。不管是谁,也不管是笔误还是真的不会写,只要在交流中打错了字,被武老师逮住了,就等着“跌面子”吧。武老师对文字较真的精神与他长期编辑文章养成的认真态度是分不开的。他在看点文学社团担任总编以来,总是身先士卒,和兰花悠悠香等老师守候在编文一线。他个人曾经创下日审稿量超十万字!一个才读三年半书,几乎没有“脱盲”的人,一个看上去曾经有过戎马生涯的“大老粗”,经过数十年努力打拼,能够将文字驾驭得如此潇洒自如,成为省作协成员、社团总编和县级刊物主编,可谓凤毛麟角了。在武戈总编的热情关照下,《野味》登上了他主编的刊物《天河》。看着首篇文章成为实实在在的铅字,我的内心涌起了波澜,决定把武总邮寄过来的书刊好好珍藏,留作永久纪念。
能成为引领我在文学路上坚持不懈艰难前行的标杆式的人物除武戈总编外还有很多,如年逾古稀却老当益壮,每天能一口气码五六千字、对各种形式的小说了如指掌的江南铁鹰社团总顾问;崇尚跨马执剑行侠仗义、敢于抗争、外强中干、真诚侍人、将小说技巧运用得游刃有余的只留阳光社长;年轻英俊、具有小说创作天赋、乐于奉献的专业补漏老弟等等。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残酷的。我现在主要写些网络小黄文,把自己出买,换一点可怜的生活费。总有一天我会赚到钱的,到那时再去实现心中远大的理想。说句老实话,我为自己违背良心的做法感到惭愧……老哥的文章上升空间较大,未来更光明,要坚持不懈地走下去……”一位受我尊重、现已暂时离开江山的文友的话语,字字句句敲打着我的心坎。我不知道他在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有没有叹息、流泪,也不知道所谓的“小黄文”究竟是什么性质的文章,但我清楚地明白:这类文字是为了迎合现实社会中部分人的低级趣味而量身打造的东西。文学,在物欲横流、人心浮躁的当今时代,也因沾染了浓厚的铜臭而蒙羞,丧失了它有史以来真正的意义,难怪乎权威人士喟叹道:中国的纯文学已经能看到彻底边缘化地步了!曾经有亲朋好友好心对我说:“你写的那些东西是没有多少人关注的,远不如网上流传的那些小段子抢眼,还是换一种创作方向吧。”我无言以对,心想哪怕饿死,也要和江山文友一道,坚守着纯文学这块净土,努力写出无愧于自己,无愧于别人,无愧于时代的作品。此刻,我为江山人的“硬骨头”精神而引以为豪,也为那些改头换面,拜倒在“俗文化”石榴裙下的文友而嗟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