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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宁静•新】沙坛(散文)


作者:想飞的企鹅 举人,4623.6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793发表时间:2020-06-12 10:47:58

我家住山区。土地高低不平,且都是七零八落的小地块,有的甚至离家很远。若是去地里干活,需要带上足够的饮用水和干粮才行,要不然,很难坚持一整天。
   所以,几乎家家都有沙坛,为的是去地里干活的时候带水用。
   沙坛和水缸的制作材料差不多,只不过要比水缸做得精致。沙坛的造型怪怪的,它有一个大大的“肚子”,坛口却只有乒乓球般大小,形状有点像地雷。沙坛不仅造型奇特,且大小不一,稍微大一点的可以装下七、八公斤左右的水,或者更多,小一点的沙坛也能装下三、四公斤水。
   带水所用的容器有很多种,但是,我最喜欢喝沙坛里的水了。因为夏天干活太热,容易口渴,每到这个时候,喝上一口沙坛里的水,即便再热的天气也觉得浑身凉嗖嗖的,很快就凉快过来了。
   对于喝沙坛水的凉爽,我深有体会。我很小的时候就能帮着家里干农活了,种地、锄草、收割这类农活是我与生俱来的一样。
   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家家户户都分到了属于自己的耕地。我家分到的耕地,有的离家近一些,有的离家很远。最远的一块地在村西的“土井”(地名),大概离家有六、七公里左右。那里的地不错,相对宽敞一些,土质也好,特别能打粮食,唯一不好的就是离家太远。
   父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看不得土地闲置、荒芜。所以,“土井”这块地每年都要被父亲种上的。
   去“土井”干活,离家太远不说,就凭“土井”这个名字就能让人感觉到口渴。不过,因为家里有沙坛,所以也就没有了口渴的担忧。
   每次父亲去“土井”干活时,若是赶上我不上学,都会跟着他一起去。最主要的是去地里能够喝上用沙坛装的水(因为沙坛只有去“土井”的时候才能带上,平时都是被父亲收起来的);我也特别喜欢在地里吃饭。说起来也真怪,同样的饭菜,在家里吃着不香,但凡被带到到地里,总觉得十分可口。
   去“土井”干活,父亲总是在前一天晚上做好准备工作。
   当年,家里养了一头小毛驴,父亲把驴驮的驮子(两个用荆条编的圆形容器)一边放上点旧衣服,然后再把装满水的沙坛小心翼翼地放进去,最后再在沙坛周围围上一点旧衣服,以防中途被碰坏。看到没什么问题了,父亲才把一些零碎物品放在边上。驮子另一边放上锄、镐、铁锹等工具。一切都弄好后,第二天干活的准备工作就算基本完成。
   第二天天刚亮,父亲会在装有沙坛的一边放上中午饭,然后牵过小毛驴,扣上驴鞍子,再把驮子抬到扣好的驴鞍子上。
   我们一家老小赶着小毛驴早早地从家出发。首先经过一段比较平坦的村级公路,剩下的路就是崎岖的山路。因为当年这条山路经常有人来往,所以修得还是比较宽阔的,并且铺满了青石。由于山路修在两山之间,即便是十分炎热的夏季,总能感觉到一股凉风徐徐吹来,这种自然的凉风比现在空调吹出的风舒服多了。年深日久,青石被来往的人和牲口踩踏得光亮光亮的。
   我们沿着山路缓慢前行,那头小毛驴驮着驮子走在前面,驮子里的工具伴随着驴的步伐有规律地响着。此时,似乎有了一种远离尘世的感觉。如果再吼上几嗓子,自己简直就是一方的土地或山神了!
   山路盘旋着一直延伸到山顶两山之间的夹缝处,夹缝大约有一丈多宽,这里,青石路也到了尽头。站在山顶再回头望的时候,房屋已变得很小,村庄的整个布局像一个宝葫芦;青石路被晨光晃得若隐若现地闪烁着迷人的亮光,似一条巨大的蠕动在山间青蛇。此处凉风徐徐,一点也感觉不到热;目光远眺,一座座青山紧相连,落入了满眼的翠绿。由于目光被大山遮挡,只能听到斑鸠和一些说不上名字的鸟叫声。稍作休息,再向下拐几个弯到沟底,也就到我家地了。
   到了地里,父亲先把驮子弄下来,把驴栓到一片长满青草的树下。回来后,他在一个树荫处挖一个深坑,然后把沙坛小心翼翼地从驮子里捧出来放进坑里,再用土填平,外面只露一个小口。
   此时,我们可以坐在树荫下休息。去别的地方干活,刚到地里是很少休息的,这里可能是离家太远的缘故吧!因为在生产队的时候,每次来这里干活的人都要歇一会,大家伙都习惯地把这次休息称为“落地歇儿”,
   “落地歇儿”的时间不会太长,没多大功夫,就要开始一天的劳动了。别看我当时年龄小,可是我会用一个小锄头跟着父亲一起锄地,并且锄得非常好。也许,这就是农民本色;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称之为山里的孩子。
   父亲、母亲、哥哥和我,我们每人一垄地,从地头开始锄。到了另一头再锄回来的时候已经浑身是汗、口干舌燥。这时,我会迫不及待地来到树荫下,用手刨开埋在沙坛周围的土。这时父亲会说:“你慢一点,别把沙坛弄坏了。”于是,我慢慢抱出沙坛,打开塞子“咕咚咚、咕咚咚”地喝起来。冰凉可口的水顺着嗓子慢慢流入胃里,再一点一点渗透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嘿!那叫一个舒服。
   喝完水后坐在树荫下,只需一小会儿就觉得凉快极了。等到父亲把沙坛再次埋入土里,我们再起身从地头开始锄下一遭。我们锄每一遭回来后都要到树荫下喝一口凉水,如此反复若干次,一直持续到吃中午饭。
   吃饭的时候,全家人有说有笑地围在一起。这时候,看着被锄得暄软的土地和一垄一垄绿油油的棒苗(玉米苗),成就感油然而生。虽然干了半天的活,每当喝下一口沙坛里的水后,顿觉神清气爽,一点也不觉得累。
   “人勤地不懒,等着秋后丰收吧!”父亲轻声说着。此时,他的嘴角、眼角荡漾出来的喜悦根本不用刻意去捕捉,会一直在他脸上挂着。只有抱着沙坛喝水的时候,这种喜悦才会伴随着凉水装进他肚子里,再布满全身。
   吃完午饭,太阳像火炉一样挂在空中炙烤着大地,上午锄下来的杂草被太阳考蔫了,棒苗显得更绿。
   “还喝水不喝了?趁着老爷儿足(北京土语,太阳烤),锄下来的草容易死(干枯),喝口水就锄吧!争取今天把这里锄完。”父亲说完后,拿起锄,顶着烈日又开始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个道理。在我没上学的时候父亲就教会我背“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诗了,只不过当时没有亲身经历而已。
   喝口水继续锄地,即便是烈日当头也不会觉得太热。全家人你一垄、我一垄,很快把剩下的地锄完了。这时,太阳距离西边的山坳还很高,依然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和那些被锄下来的杂草。可是我们喝着沙坛里的水,就好像整个夏日都是清凉的。
   父亲已年过古稀,“土井”的地在退耕还林时种上了杏树,现在去得很少,家里的沙坛在盖房时碰坏了。
   我怀念当年用沙坛装水的日子。可是沙坛已经成为了永远的记忆,而我、依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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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沙坛,农家很普通的盛水容器,在作者的笔下,却充满了自己的喜爱和感情,那不仅仅是带到地里的沙坛,总觉得喝的水十分可口,而且是农民对故土的那份真切的热爱,对土地的感情,对耕种收获的实在成就感。小小的普通的沙坛,成了文章的主线和对象,贯穿了全文,也灌注了“我”对家乡土地深深的眷恋与怀念;描写细节是平静而朴实无华的,但呈现出来的感情却如此真挚,就如作者文末的文章点题——“我依然怀念当年在地里喝着沙坛里的水的日子,因为我依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农民。”无须炫彩出华章,真情笔下自成行!推荐各位文友共赏!【编辑:老书生】【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200620000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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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老书生        2020-06-12 10:48:55
  朴实无华的文章,真挚深沉的情感!问候作者!
回复1 楼        文友:想飞的企鹅        2020-06-12 11:07:09
  谢谢老师及时精彩的编按,企鹅遥谢,祝老师夏日吉祥。
2 楼        文友:岚亮        2020-06-12 12:19:18
  很赞同书生老师的雅编之言,企鹅兄弟的文字,朴实无华,清新醇香,情真意切,点赞!
回复2 楼        文友:想飞的企鹅        2020-06-12 12:23:48
  谢谢老师留言。您总是第一时间读我的文字并且留言,企鹅倍感亲切。遥握
3 楼        文友:林间风吟        2020-06-12 16:50:02
  一个沙坛,勾起了我儿时与父亲种菜的回忆。文字朴素却直叩人心,美文!拜读了,向老师学习!
回复3 楼        文友:想飞的企鹅        2020-06-12 19:08:16
  谢谢老师欣赏,企鹅美美滴。
4 楼        文友:淡泊宁静社        2020-06-13 14:31:54
  佳作,已向江山精品审核组申报!
淡泊宁静社
5 楼        文友:罗莲香        2020-06-21 12:33:36
  沙坛,连接着劳动与亲情!朴实的文字,细腻的描写,真挚的情感,犹如黄土地上的庄稼,蓬蓬勃勃,极富活力,长成满眼葱茏。点赞作品,感佩文思!问候企鹅中午好,节日快乐!
回复5 楼        文友:想飞的企鹅        2020-06-21 13:07:41
  谢谢老师来访,为企鹅小文留下美言。激动,兴奋……还有啥好词?高兴得想不起来了。遥握,祝老师夏日吉祥。
6 楼        文友:菁茵        2020-06-23 18:44:27
  一方水土育一方人,头一次听到沙坛的故事,非常好奇。一口气读下来,情真意切的文,眼前出现画面感。
   我们这里地势平坦,出田带的都是水壶。
心若草木,向阳而生~~
回复6 楼        文友:想飞的企鹅        2020-06-23 19:22:19
  谢谢老师欣赏留评,企鹅美美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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