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五年上半年，武装到牙齿的美军，扶持南越傀儡军，攻打北越，炮火连天。进一步威协到我国的安全。越南胡志明找毛泽东主席借兵。促成了我们秘密参加了到现在也鲜为人知的秘密战争。
　　 六五年八月，接兵部队首长在利川各区动员青年参军参战。笔者在白果公社即现管理区所在地，参加了目测，各大队即现在的村共一百五十六名适龄青年经目测，剩三十六名到区卫生院体检。最后体检全部合格仅八人，我是其中之一。因父被错划中右问题、伯父曾任抗日战争时利川督学，政审这关较难，最后由到恩施专署接兵总负责人许科长拍板，一锤定音，县、区、公社才相继盖章。利川县广播站广播我和唐、张三位新兵的录音讲话，一时我因是独子、当过模范耕小教师、又是共青团员、能愿走上抗美瑗越前线，成了利川当年征兵中的风云人物。
　　 坐了一天半敞蓬车、两天轮船、一天一夜闷罐火车，深夜走出火车，再坐军车，我们利川、建始一百多参战新兵在八月二十九日夜来到越南的大后方广西某地。这里曾是日本在二战中飞机炸成一片瓦砾的无人区，用芦席搭成的简易营房。四周是高高的石山，一条简易公路弯弯曲曲在石山中蜿延；山上松树长得矮小，一片南方丘林景色。第二天上午指导员介绍环境，这里敌特猖厥，三月前，附近山顶有人在山洞打死一女人，山下正吃中饭的官兵追上山顶，只见一滩红血、皮鞋脚印和美国烟头。沿洞追寻，漆黑幽深，用电筒光跟踪，不见踪影，只得撤回。营房附近山洞中有深藏弹药的洞库，洞口前有藏在毛竹、荆棘丛中的简易公路，通向山外。附近村庄常有毛竹和芭蕉树掩映着村民的房屋。有一通信员骑摩托送信，被路上装成跛脚残迹农民的特务杀害，也无法找到凶手。指导员要我们不准单独外出，必须五人以上，方可出营区。白天军训，晚上轮流站岗，十一月中旬，美蒋军事侦察机常在驻地上空，连续几夜侦察我军事设施和动向。十多天后，我导弹部队在中越边境打下两架高空侦察机，缴获红外线摄影胶卷，发现在两万公尺高的空中，连夜行猫、狗也拍了下来。我们的军事行动也更谨慎、保密。
　　 夜晚站岗，常常是一人一岗，背后是放弹药的洞库隧道洞口，怕敌特暗杀，我常常是子弹上堂，食指按住扳机。只要口令不对，先打黑影一枪够本。军训未结束，我奉令到友邻部队学军事口语，包括美军英语、越军越语。大约共两百句常用语学会后，我回本部队当外语教员半个月。
　　 现代战争，不像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那样，短兵相接。美国出飞机轰炸北越，出顾问为南越傀儡军出谋献策。中国军队只派工程兵修路、派高炮部队帮越南打美机，派后勤车队运弹药，派卫生兵在救护所、前方医院、战略医院救伤员。军人一律穿越军衣服，不带解放军帽微领章，对美国、对世界，我们是秘密地行动。
　　 新兵训练不久，接到前线弹药供不应求的消息，我部投入到运送八五高炮弹药、五七高、三七高、十四点五高机弹药中去。现代战争往往是一个人在前线，十个、几十个、甚致百个在后勤保障部队运输弹荮。中印自卫反击战中，藏南地区二十个利川市的面积被解放军占领，又被迫放弃，其原因是后勤运输线粮食、弹荮供应不上。雨季只有两个月，其余十个月大雪封山，数万部队不可能冻死、饿死。撤军是毛译东和军委的唯一选择。在越南抗美，后勤运输线是吸收了中印自卫反击战的深刻教训的。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十一月美军飞机从岘港轰炸河南和高平等北方城市，一天有时多达七百多架次轰炸机，炸断桥梁和十多条公路，炸得河内街头几乎没有一块好砖，砖灰都是两三尺厚。公路一断，隐在丛林中的炮兵阵地只有挨炸，弹药供应不上，据说一个高炮连因为弹药不足，敌机轮番轰炸，一个高炮连死得只剩十七人。前方的弹药紧张，导致炮兵大量伤亡，炮兵哑了，工程兵修路架桥只好等着挨炸。上级命令我们要在最短时间送上数万吨弹药到前线。我们只好从洞库里靠肩背、手提、往解放牌军车上装运弹药。八五高炮炮弹连红松弹箱，每发八十五公斤，我们都是每人一箱，背着从洞库跑步装上军车。简易军用公路修到洞库口，每天每人要背炮弹箱四至五吨。最长时间每天工作二十多小时，最短时间也是十七小时。除了吃饭、解手，连续九天九夜工作在洞库的地下坑道中，分不清白天或夜晚。累了，喝口水；困了，站在洞中坑道中靠边的坑壁墙边，裤扣未扣上就站着或坐着睡着了。一个个眼睛布满了鲜红的血丝，肩上背上被弹药箱磨破了血和肉，血水浸透了黄色的军工服；手上的血泡每个人都是八九个，穿了眼戴着手套又干。那个工作强度早已超过生命的极限。我们的口号是：后方多流一滴汗，前方少流一滴血！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到了第八天、第九天，战友们的腰杆个个感觉像要断了一样，即使不背炮弹，走路也是象八九十岁的老太婆勾着腰成一百二十度的身躯，伸不直腰。伸直腰反而痛得钻心地痛。前方战事很紧，我们原先一人背一箱的85高炮弹箱，现在是七八个搂一箱出山洞，显然，装运速度慢了许多。很多战友因腰脊过度劳埙，跌下去再也爬不起来。只好用担架抬回后方、包扎、用药、静养。我们连队累得爬不起来的，占总人数的四分之一以上。
　　 在最艰难的日子，部队的连排长，身先士卒，像敢死队、像猛虎，哪里艰苦哪里上；深夜转钟或凌晨三四点钟，人们最疲劳、最困盹时，营以上的干部，讲他们打四平、打塔山阻击战的故事和笑话，鼓励我们，坚持就是胜利。吃饭时，领导安排我在坑道中，更新黑板报，我常常把河内、谅山、广平等地我军炮兵，用我们运去的炮弹，每天打下美机的架次公布于上。我记得最少一天打落十二三架，最多揍下七十多架，大多数一天打下美机是三四十架。美军受到惨重的损失。
　　 第八天、笫九天，三分之二的兵员虽然能坚守在坑道里运弹药，但效率低下，上级及时抽派工程兵来支援我们，使我们几个山头的坑道装运炮弹的速度又恢复常态。经过九天九夜的战斗，终于完成有史以来强度最大的弹药运输任务。这九天九夜，我所在连队至少运出5五千吨以上的弹药，及时解决了前线燃眉之急。我所在的部队受到总后、广后的特别表彰。越南人民军的有关领导也到我部慰问和感谢。在坑道秘密总结大会上，我仅知道，在秘密的长达约千米地下坑道中，每人每天背出十吨以上的弹药，创造了鲜为人知的奇绩。于累了，排长、连长劝大家休息十分钟，喝口水，唱着我们最喜爰的军歌：“说打就打，说干就干；练练手中枪，刺刀手榴弹，瞄得准来，投呀投得远，打它个样儿叫他看一看。”不管怎么疲倦，一唱军歌，咱们个个都来劲了。尽管军工服上汗渍斑斑，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结成白色的汗盐块块，直到肩背处被弹箱磨成碎片，我们没有功夫洗补。这种残酷的磨练，是我们终生难忘的事。
　　 随汽车运输团押运弹药到阵地的战友们，有时回坑道抖落阵地公路的尘土和炸弹味，又讲起苏军炮兵挨了美机的轰炸，军官开吉普被烟务迷失方向，误入朝鲜女子高炮营阵地。高炮营的朝鲜娘们，见到苏军男官误入军营，趁天黑之际，个个饱打一顿“性生活牙祭”，在单身汉众多的前线军营里，不时来段“浑段子”取乐，也是很受欢迎的。
　　 有时越人民军前线军官，来我军驻守的洞库，检查苏军送他们的炸弹和步枪子弹，对一吨重以上的巨型炸弹，越军表示无法使用，因为炸了地面建筑物或公路、田野，缺乏劳动力和机械回填巨型弹坑。普通步枪子弹或手榴弹，多是苏军在笫次世界大战卫国战争中，即一九三九至一九四一年制造的。弹箱严重破损，弹皮生满铜锈。我们有意指给越人民军军官看，让他们知道苏军的援助，实际有心无肠。越军把北越交给中、苏、朝的秘密部队守卫，自己的精兵沿着越柬边境的“胡志明小道”潜入到南越，炸美军机场、打击阮高其伪军有生力量。
　　 一九六六年五月，因为我受过军事新闻通讯报导的培训，曾有几篇文章上军区和省报，部队师级副政委、新闻科长教我写文章，政委和政治处主任，常常安排我当政委秘书，帮肋政治处工作，一九六八年五月我奉命和援越的各部笔杆子，到某战略后方医院，采访英雄伤员和新医疗法的军医事迹。我采访的对象是某部工程兵广东籍老彭和他的特护湖南姑娘小陆，使我心灵受到极大震动。老彭并不老，二十七岁，是某工程兵特等推土机手，当兵已十年。在越南的十二号公路上抡修推土机，被美机“黑寡妇”轰炸机府冲下来，巨型炸弹暴炸，推土机的铲刀和推土机跳了一尺多高，并移位两尺多重重地落了下来，铲刀吨多重，从老彭的肚脐以下，切了下来。腰椎碎了，神经断了。从此老彭下半身枯萎如柴，神经失灵，上半身红光满面，却永远躺在病床上，大小便不能自理。他开始痛哭、以绝食抗拒治疗，经全院上下多方劝慰，才静下心来。但不敢给父母和未婚妻告诉，三年来总是写信讲：我在越南。当别伤员取弹片动手术痛得直哭，老彭倒安慰别人、并当了病房的党小组长。他自己尿阿不出来时，疼得钻天地痛，他用牙齿咬破了嘴唇，也无法解痛，汗珠满面，病房特护小陆，是一个未婚的姑娘，看到此情此景，急得流泪。为解除彭苛的痛苦，她硬是用嘴在老彭的生殖器上把尿液吸了出来，三年如一日，不厌其烦。我问小陆，你为什么不怕羞、不怕脏；小陆讲，彭哥为国家奉献了青春，为越南的解放事业，牺牲了自己的婚姻和家庭，我能让他多活一天是一天。极平常的战士，极平常的护士姑娘，他们的精神，只有国家，人民、事业，没有小我。在采访中，我浑身发麻，眼泪不敢流出，只好往肚里吞；老彭和小陆他们才是最可爱的英雄。我思想上受到精神的洗礼。战火，洗刷了人的灵魂。人与人之间关系只有纯真的战友情、兄弟情、姊妹情，追求的是生命的价值和情义，没有铜臭、金钱、买卖、利用的关系。
　　 经过九天九夜奋战的后勤兵，不仅装卸、押运、保养是好手，很多人在军事技术革新上也是好手。围绕着援越抗美战争，对高、中、低炮网络武器装备的革新，公路、桥梁的保养、抢修，热带防毒、防化、防暑的防范，都有很多创造、革新、发明。受北京总后的委托，广后筹备全军军械技术革新展览，援越抗美秘密部队的革新，对全军有示范作用。一九六九年六月，我作为援越军械技术资料编写员，有幸抽到广州军区军械部，参加筹备工作。在筹备工作中，多数是援越抗美战争中，血与火迫使军人搞革新、搞创造、搞发明。军人的专注和创造力格外产生新的战斗力。某高炮师的小高，是四川人，他向我介绍自动高炮的发明，敌机来后，炮兵在距高炮阵地十多公里的地下工事，靠遥控自动瞄准、自动开炮、自动慑影、自动装弹，讲得我对这项军械革新，祟拜得五体投地。我觉地咱们军械兵真聪敏。我惑到现代战争是智力战。
　　 一九六九年九月三十日夜晚，广州军区和广州市在著名的中山礼堂庆祝建国二十周年，我们从援越抗美前线来的官兵，受到特殊优惠嘉宾待遇的邀请。盛大、隆重、庄严。军区首长、广州市长都讲了话。军区歌舞团、杂技团的艺术家们演出了精湛的节目。作为山沟里的军人、不是有幸参加援越抗美战争，怎能享受如此高级别的盛会和高雅的文化生活。我想起“牺牲我一个，幸福八亿人”的战斗口号，这口号既真实、又现实，我连夜打电话向自己所在的部队首长汇报了我的激情和感想。
　　 我在援越抗美战争服役近四年半的时间，一九七零年三月，退伍回到鄂西南家乡利川汪营镇。想起参军参战岁月，受的战争环境熬练最苦，学到的军械技术最多，首长教我写作知识最硬，官兵和战友结成的生死情谊最深。离开部队退伍时，我这硬汉子忍不住流泪了，回到地方工作多年，凡逢参战之日常常回忆难忘的战争岁月，难忘的英雄儿女，没有他们的自我牺牲，那有后方的花前月下。我常常是"夜里挑灯看剑，梦里吹角连营"。在纪念参加援越抗美战争五十五年之际，写下文字以资纪念。
　　
　　 原总后二十分部八十六分队政治处牟伦藩写於二零二零年五月一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