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阿清(微小说)
一生,我们会遇到很多人,有的人我们很快就遗忘了,可有些人我们难以忘怀,有的甚至铭记一生。
当年,阿清把那名青年男子从水中救上来时,就深深地意识到,她这辈子也不会忘了他。
白水河白练般蜿蜒流淌而过,粼粼水光,清波荡漾。阿清从记事起,就和爷爷在白水河上摆渡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尽的岁月里,时光飞逝而过。爷爷由于身体的原因,不能再劳累这种体力活了,于是白水河上只有阿清孤独而清瘦的身影。白水河上的摆渡人不只阿清,但客人都爱坐阿清的船。她收费合理,摆渡平稳;她的善良、美丽和聪颖,也是白水河上一道亮丽的风景。
清闲的时候,阿清喜欢往街市的书场逛,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可阿清喜欢听说书里的故事。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阿清百听不厌;少女情怀,在豆蔻年华悄然绽放……
白水河坐拥在春光山色、缥缈云霭间,不发生些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真说不过去。
这一天,夕阳夕照,晚霞映红了半边天。没有什么活儿,阿清就托着腮,独坐在船舷上,想着心事。一些夏日里晚霞中的红蜻蜓低低地飞过她的身畔,她浑然不觉。
想着自个儿心事的阿清,没有听到远远的落水声,当水中传来“救命”时,阿清才如梦方醒——有人落水了。远远地,有一个黑点在清澈、明镜的水中上下翻腾着;没有犹豫,阿清迅即跳入水中,朝黑点游了过去。
救上船时,阿清才看清那是一个眉目俊秀的青年男子,一瞬间,阿清的心莫名地被什么触动了一下。男子因为疲累、饥饿、呛水,已经暂时晕了过去,阿清把他勉强托回家。
当男子醒来时,阿清看到了一双深邃、清澈的眼眸。男子简单说了自己,刚大学毕业的他和几个同学一起游学,途中因为好奇心重,与同学失散了,又不幸失足落水。
阿清喜欢看男子神采飞扬地谈论着自己的大学生活,谈论着对于阿清来说十分遥远的事情。阿清虽然听不懂,但每次都入神地听着……
男子在阿清家养足了精神,想去追寻失散的同学。阿清疑惑地问他,人海茫茫你去哪儿找他们呢?
男子爽朗地笑了,因为他们共同的目的地是学校。阿清不知道他们的大学在哪儿,她只是看着男子,唇角微微上扬。
不知什么时候,男子的眼神开始炽烈起来,有时会目不转睛地看着阿清,阿清的心绪也随之荡漾开来……
临行前,男子把随身带的一块怀表送给阿清,阿清推迟,男子告诉她,他喜欢阿清,有一天会回来娶她的。
阿清的脸红了,羞涩地低下头……白水河在岁月里日夜不息流淌,春去秋来,燕呢喃,花开落,男子似乎在这个尘世消失了,杳无音信。
阿清依然忙碌于生活,依旧在白水河畔摆渡,她摆渡着南来北往的客,他们偶尔会找阿清搭讪,阿清只是友善地朝他们笑笑,并不说话。阿清还是会去街市,听一听说书,她依旧能听入迷,浅浅的笑意在脸上。
那时,没有人知道阿清的故事,阿清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故事。阿清时常会拿出那块怀表,轻轻地擦拭,有时擦着擦着眼泪就不觉流了下来……
阿清一任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她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地老天荒。阿清这一等就等了七十多年。年轻时,许多爱慕者的示爱,被阿清婉言谢绝;媒人们积极地为阿清说媒,但知道了阿清的心意,渐渐说媒的少了。就那样,阿清一个人孤独地过了一生。
许多人知道了阿清的故事,都劝她,别等了,那人是不会回来娶她的。可阿清执着,她相信有一天她的情郎一定会回来,会回来娶她。
当一天天在岁月里老去,暮年的阿清明白,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可她不后悔,如果他回来,她还会嫁给他。
人,终究是熬不过岁月,阿清走了;大家料理了阿清的后事,入土时,把那块已经褪色、锈迹斑驳的怀表她一起葬了……
青年男子出生在一个殷实的富商家庭,大学毕业后,和一群同学相约游学,迷路后落入水中,被阿清所救。后返回学校,但未能与昔日同学再聚,被家人催促返家后,即忘了自己的游学经历和那位叫阿清的姑娘。后在家人的安排下开始学习经商,并与另一位富商之女结婚,育有一双儿女。后因时局动荡,举家移居香港,后移民加拿大,死后葬于异国。
谁不曾青春过,那样执着的爱,一生只能一次,阿清的选择,有几人能做到?
执着地爱一场,别问是劫是缘。
江山不老,逝水东流,往事如烟,斯人已去,青青彼岸,只有白水河依旧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