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记忆里的黄狮洞(散文)
我喜欢中国的地名。我发现中国的地名要么有典故,要么有传说,要么是用名人的名字命名。我估摸着,黄狮洞应该与传说有关。依稀记得,一位老爷爷在讲“波急洞”的故事时,曾提到过“黄狮洞”。但随着他的离世,家乡的那些美丽传说再也没人提起过。当时,爷爷面对我们这些“饥渴”的小伙伴,总是不紧不慢、语调悠扬,娓娓道来。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这儿人烟稀少,密林丛生,野兽成群。在深渡江、小龙江两江交汇处,有一洞,洞内一只修炼千年成精的黄狮,经常幻化成翩翩少年,去帮助那些过路的人,安全通过这段密林深涧。同时,他也经常来到关冲村,来到沈家溪,帮那些需要帮助的孤寡老人挑水、劈柴、做饭。当村里有人病了,他就到悬崖峭壁上采药,然后再给生病的村民熬药治病。这样,一晃就是几百年。渐渐地,他的行动感动了村民,村民们都把他当成了亲人,对他心生好感!也许是他的修“善”感动了上苍,也不知是哪天,黄狮终成正果,随观音腾云驾雾而去。从此两江交汇处只留下空荡荡的山洞,人们为了纪念这位善良的黄狮少年,就把他居住的洞府、山峦一并叫作“黄狮洞”。
今天的黄狮洞,是个笼统的地名。它由黄狮洞水电站、黄狮洞大坝、黄狮洞大桥、黄狮洞电站家属区和黄狮洞车路等共同组成的。在这里,什么都能做到自给自足,是现实版的桃花源,非常美丽!如遇上黄狮洞大坝放闸,整个山谷都会笼罩在水雾烟云中,犹如仙境。
黄狮洞的主体,就是黄狮洞水电站和大坝,它们互依互存。黄狮洞水电站座落于洪江市茅渡乡关冲村沈家溪,距安江镇12公里,属怀化地区直属国有企业。它于1964年12月破土动工,1970年3月投产发电,是怀化地区最早建成的规模较大的水电站之一。黄狮洞水电站因大坝坝身高,落差大,储水量足,发电量大而著称。高大的坝体坚如磐石。坝内,平静而宽阔的水面,犹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映衬着蓝天白云,映衬着树木青藤,映衬着山上劳作的人们;坝外,便是几十米以下的电站发电机房和宽阔的沈家溪。大坝内外,既是鱼虾的天堂,也是我们小伙伴们的天然娱乐场。
那时,我们都是“放养”的孩子。父母天天奔忙在田间地头,哪有时间管我们。正因为这样,我们七八个同龄伙伴才会上蹿下跳,野性十足!或满山遍野疯跑,采野果、山珍;或在黄狮洞大坝下的溪里,摸蟹、钓鱼、洗澡,一玩往往就是一整天。直到傍晚,父母找到溪边,才乖乖的被父母押着回家。
小时候,我总觉得黄狮洞水电站比较繁华。家属楼前,靠溪流的水泥路上,正方形土坑里栽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巨大的伞状树冠下,有乘凉的水泥板凳,供人锻炼的乒乓球台,还有下棋的水泥圆桌和水泥圆凳。每天清晨,这里有参加晨练的水电站职工和家属,各自锻炼着;每天傍晚,这里更是热闹非凡,下象棋的,打乒乓球的,滚铁环的,跳绳的……场面异常热闹,往往看得我目瞪口呆,羡慕不已。相对而言,电站的孩子要富贵一些,他们每次看到我们,总是用那种鄙视的眼神瞟我们。而我们呢,也不会在意,往往会一溜烟地跑过他们身边,继续我们的疯狂……
快乐总是短暂的,惊险也会时常相伴。一次我们跑到大坝脚,突然两道薄薄的水练紧贴大坝闸门下的渠道飞奔而下,到底端U形水槽急转而上,划过一道弧线,呼啸着冲向几十米的高空。顿时,大坝外水雾漫天,轰鸣声不绝于耳。瞬间,我们个个呆若木鸡,立在原地;个个抬头望着高高的浪花、水雾,须臾便成了落汤鸡。此时,也不知是谁突然尖叫一声:“大坝放闸门了,快跑!”即刻,大家被惊醒,争先恐后,疯了似的往回跑(黄狮洞大桥方向)。到达安全处,我们个个仍然心有余悸,扑通扑通的跳,久久不能平静!我们互相瞅着,只见一个个衣冠不整、狼狈不堪!有鞋跑掉了光脚丫子的;也有鞋帮子跑断了的;更有手里曾拿着衣服,后来却不知甩到哪里去了的……
水稻“抢收抢种”过后,半大孩子们的重要工作就是放牛。放牛一般在下午。吃完中饭,我和哥哥拿上蛇皮袋、解放鞋和镰刀,一蹦一跳、屁颠屁颠的去放牛。来到牛栏门口,大黄牛见了我俩,就像见了多年未见的好朋友一样,特别高兴,它甩甩头,颈下皮肤皱褶跟着晃荡,亮出高亢雄浑的高音“哞……”夏末初秋,黄狮洞溪边的芦苇是青油油的,长得异常茂盛。因此,那里就成为我们放牛的天然牧场。而那里的芦苇,也成了牛儿的最爱!哥哥牵着大黄牛,我跟在后面,一起走过蜿蜒曲折的田间小道,至河砾坪,哥哥便把牵牛的绳搭在牛背上,任其自由自在地钻入芦苇丛。中午刚过,太阳毒辣毒辣的,鹅卵石滚烫滚烫的,我们踮起脚尖,蹦蹦跳跳地跑往波急洞,加入嬉水的队伍中……
洗完澡,我们兄弟俩穿好衣服、解放鞋,拿着镰刀和蛇皮袋,走向生长有中草药的悬崖峭壁,开始了我们自己的采药之旅。俗话说得好,“上山容易下山难”。贵重药材往往长在悬崖峭壁上,面对这异常陡峭的崖壁,下山虽不费劲,但比上山更为艰难,更要小心,每一步都要踩实了才能挪下一步。如果只顾快,那就非常危险了。一不小心踩空,你就可能直接滚下崖壁,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不死也要脱层皮!为了能安全地下山,必须减轻负担。于是,我割了一根长长的葛麻藤,捆扎好装了半袋子岩姜的蛇皮袋,蹲在那突兀的巨大青石岩上,把蛇皮袋悬空放下,一盏茶的功夫,岩姜终于到了山脚。而我,则原路返回。
太阳终于含羞了,慢慢隐逸在天边,我和哥哥各自背着蛇皮袋,哥哥在前牵着牛,我仍然在后,沐浴着夕阳的余晖,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