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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八一】刘二叔的故事(散文)


作者:风萧萧易水寒 秀才,1541.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315发表时间:2020-07-07 17:05:43
摘要:土地不欺人,多少耕耘多少收获,让人踏实。今年会是好收成。二叔心里很笃定。他是农民。一辈子离不开土地。   

【八一】刘二叔的故事(散文)
   刘二叔兄弟五个,只有他读到了初中,在村里小学做体育老师。
   刘二叔娶了城里来的知青,二婶人漂亮,声音细细甜甜,歌唱得好,性格却是泼辣的。二叔对媳妇又疼又怕。怕媳妇在村里是丢人的事。在外人面前,刘二叔表现的不同于村里其它男人,对媳妇呼来喝去,不喊她们的名字,只叫孩子她妈,稍不如意拳脚相加。刘二叔是不动拳脚的,虽然一样耕种土地,一样的农民身份,但比起村里其它男人还是有所不同,知道收敛自己的脾性。吵架是夫妻过日子的调节剂,没有哪对夫妻不吵不闹过一辈子,二叔对城里来的媳妇陪着小心。
   日子过得艰难,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二婶常常为生计发愁。刘二叔那点工资少得可怜,二婶身体弱,又吃不得苦,在生产队里干活工分拿的是最低。辛苦一年,分到手里的粮食和钱比别人家少,看看地上袋子里的粮食,勉强够一年的口粮。捏捏手里几张薄薄的纸币,过年回娘家买东西的钱都不够。想想这穷日子没个盼头,二婶又是伤心又是抱怨,对二叔好一顿数落,后悔当初嫁给刘二叔。二叔坐在炕沿,闷头不说话,任凭二婶数落,谁叫日子穷呢?刘二叔的沉默更激起二婶的火气。二婶越说越气,话越发难以入耳,说着竟跑到门口用力拉开屋门,提高嗓门地哭闹。刘二叔的父母住在隔壁,二婶的哭闹故意让老人听见,让自己的男人难堪。刘二叔脸上挂不住,白净的面皮一颤一颤地抖动。村里谁家的日子不是如此?可没见哪个女人敢如此哭闹。二婶人虽漂亮,可论起持家、干农活,和村里的女人们差多了。刘二叔被激怒,蹭地站起来,几步冲到二婶跟前,扬起巴掌打到二婶脸上。二婶止住哭闹,用手捂着火辣辣的脸,表情有些惊讶还有点害怕,随后哭着跑了出去。刘二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浑身无力地坐回炕沿上,搓着两手唉声叹气。
   二婶跑回了娘家。眼见着过年了,二婶还没回来的意思。日子虽穷,村里人对年节看得尤为重要,家家开始准备过年的吃食,粗粮细做,变着花样来增加年味。刘二叔家清锅冷灶,哪有点过年的意思。刘二叔央自己的大嫂去城里接回二婶。大嫂能说会道,人又热心肠,爽快答应去了城里,半天时间接回了二婶。村里的媳妇们向大嫂打听事情经过,如何说服二婶回家,是不是受了二婶娘家人的刁难。大嫂爽朗一笑,这有何难,快过年了,出嫁的闺女不能在娘家过年三十,这是风俗,二婶不好赖在家里,看兄弟姐妹们的脸色。再者,大嫂告诉二婶,刘二叔在家日子过得滋润,每天做大葱炒鸡蛋吃,那香味飘出屋子,馋得大嫂家的几个孩子闹着也要吃大葱炒鸡蛋。那年月,鸡蛋宝贵着呢。只有家里面来客人或者有人过生日才能吃上鸡蛋,平日里攒下鸡蛋换油盐酱醋。二婶不知道是不是心疼她辛苦攒下的那罐鸡蛋,骂着二叔没良心,跟着大嫂回到家里。
   刘二叔在学校做体育老师,曾有学生问他,中国的四大名著是什么。刘二叔答不上来。他上学时半天在学校学习,半天在地里劳动,勉强读完初中,没学到多少文化知识,可在村里算是文化人了。那个学生把这事当作笑话讲给其它同学听,传到刘二叔耳朵里,刘二叔不以为然,体育老师嘛,教好体育就行了,文化课自有其它老师来教。
   每天上午第二节课后是早操时间。刘二叔站在学校操场的主席台上,身体拔得高高的,精神抖擞目光威严地看着学生们从四周朝主席台聚拢过来。刘二叔脖子上挂着一只口哨,看到有学生慢吞吞落在后面,把口哨含在嘴里,脸憋得通红,嘴巴收紧,两腮鼓起,用力吹响哨子,哨声尖厉而悠长,回旋在操场上。学生们听到哨音,立刻飞快跑动起来,迅速聚拢在主席台前排好队伍。刘二叔此刻如同一名军队指挥官,挥手指挥学生们散开队形,拉开彼此间距,准备做早操。弯腰、展臂、踢腿、转身、蹦跳,刘二叔动作标准而舒展,如同运动员在赛场参加比赛,神情专注而认真。学生里有人偷懒,胳膊和腿软软甩来甩去,一副没筋骨的样子,还不时和其它人做着鬼脸。二叔将目光向那名学生扫去,只那么一眼,透着一股严厉,那名学生慌忙打起精神,认真地做着每一个动作。刘二叔收回目光,面容缓和下来,继续在主席台上领操。此时的刘二叔,充满着作为老师的责任感与自豪感。
   寒假里,一些学生喜欢晚上聚到刘二叔家里。刘二叔竹板打得好,一肚子的故事。竹板在刘二叔手里上下翻飞,啪啪的竹板声里,二叔的表情时而激昂,时而低沉,时而欢快,时而难过。学生们的情绪便随着二叔的竹板声变化着。二叔讲得最多的是雷锋的故事:学雷锋,唱雷锋,伟大的战士红色的兵。苦水里生,甜水里长,一颗红心永向党……一段快板说完,刘二叔端出满满一簸箕花生放在炕上。学生们有的站在地上,有的坐到炕上沿,一群人围在簸箕旁,七八只手同时伸向簸箕里的花生,攥起一把在手心,捻出一颗用拇指与食指用力一捏,剥出里面的花生仁。村里人冬天不得闲,要准备明年开春种地的种子。孩子放假正好帮家里干活。剥花生看似轻松,可要剥成千上万颗,腰酸背痛,手指肿胀。不要说孩子,大人们也吃不消。学生们为听二叔讲故事,逃避家里的劳动,偷偷跑来刘二叔这里剥花生。簸箕里面的花生很快剥完,刘二叔的故事接近尾声。学生们不愿离去,央求刘二叔再讲一个新故事。刘二叔收起快板,宣布他新的计划,明早五点来他家里集合,去村外跑步锻炼身体,争取明年春运会多拿几个第一,为学校争光,为他争气。他会给大家每人争取一套新运动服参加比赛。以前的运动会上,学生们穿着自己的衣服参加比赛,没有统一的运动服。学生们的衣服又土又旧,且五颜六色的,没少被城里的学生笑话,比赛没开始,士气已被打落一半。听说明年比赛有新的运动服穿,学生们立刻兴奋起来,说着明天可别睡过头,约好明天一早来这里集合。学生们离开刘二叔家,一路上兴奋地谈论着明早集合的事,好像那是一个令人期盼许久的盛会。
   那个冬天,每天天不亮,十几个学生从村子各处聚集在二叔家门口,等二叔从家里出来,听着刘二叔的口令,排着整齐的队伍,跑步出村,在村外的树林里进行体育锻炼,口号声传出好远,震撼着每个参加训练学生的心,斗志昂扬准备迎接来年的春季运动会。第二年的春季运会上,刘二叔履行诺言,为参加运动会的学生争取到了新的运动服。穿着整齐划一的新运动服,学生们士气高涨,接连拿下几个田径项目的第一名。大大地为学校争了光,学生们扬眉吐气了一回。抱着奖品,坐着马车回村的路上,每个人兴奋得不行,欢声笑语洒满一路。
   土地承包到户后,村里人的日子发生了巨大改变。人们干劲十足,家家把土地看得和命一般重要。从春到秋,早出晚归,辛苦劳作在田间地头。如果见到有人在自家田里经过,连忙停下手里的活,目光紧盯那人,恰好那人不知什么原因猫下腰,会引起一些误会,生怕对方在自家田里拿走粮食。一年的辛苦劳作后,丰收的粮食堆满粮仓,看着喜人,心里满足又踏实,村里人的日子如芝麻开花节节高。
   二婶是知青,根据国家政策,把自己和孩子的户口迁回了城里,娘家人给二婶在城里找了工作。户口迁移后,村里收回了二婶和孩子们的土地,只保留了二叔一个人的土地。从这以后,二婶和两个孩子的口粮要从城里粮店凭粮本买粮。二叔对此不认同,农村人花钱买粮吃,多叫人笑话。买粮要用钱,两人的工资又不多,用在买粮食上不划算。眼见着村里人以从未有过的热情与干劲,开荒种地,发展养殖业,日子不只是温饱,已经是富裕起来。二叔的心里不是滋味。论起精明能干,二叔在村里算是数得着的人。想起自家的日子,曾让村里人不知有多羡慕,夫妻两个拿工资,在村里没有几家。村里人与二婶说话,二婶都是爱搭不理,眼睛长在头顶上。
   如今不同以往,二叔决定和村里人一样开荒种地。二婶自从有了工作,再不肯到地里干活,这辛苦活只能由二叔一个人干。村里人不免议论,两人拿国家固定工资,还开荒种地,和村里人抢粮食,真不知道咋想的。咋想的,只有二叔明白。他不能让自己粮囤空空。农民,哪能不种地不打粮食?
   刘二叔开垦的荒地与张林家相邻。张林的儿子在村里读小学,最爱听刘二叔讲故事。张林爱贪小便宜的毛病在村里人人皆知,在别人家地里顺手牵羊的事可没少做。如今两家开的荒地连在一起,有人提醒刘二叔可要多留个心眼,免得吃亏。开春,张林家先开了犁,种下玉米种子。随后刘二叔来到地里,在地头来回走了两趟,用步子量着尺寸,踢出埋在地里的界石。界石不在原来的位置,张林偷偷动了界石,在刘二叔家地里撒了两垄玉米种子。刘二叔没声张,重又把界石埋回到原处,在自家地里播下玉米种子。秋天,到了收获季节。刘二叔抢先一步去地里收玉米。当然,被张林家多占的两垄玉米,刘二叔顺便收了。等张林来地里收玉米,一下傻了眼。自己从来都是占人家便宜,这个亏哪肯吃。他的妻子劝住他,本来自己理亏在先,自己儿子又喜欢跑刘二叔家听故事,这个亏只能认下了。
   刘二叔的日子顺风顺水,一家人衣食无忧。两个儿子一个读了技校,一个读大学,毕业之后分到城里工作,日子如同锦上添花。二叔为人低调,衣食住行依旧朴素。村里人说起二叔的日子,羡慕不已。二叔却表现出一副愁苦样,说自家的人挣的死工资,两个儿子在城里生活开销大,倒不如村里人的日子富裕,过得自在。地里打下的粮食吃不完,可以换钱。养猪养羊又是一笔收入。村里人被他一说,反倒觉得很满足,全忘了一年到头没日每夜的辛苦劳作,看自己粮食满仓,猪羊满圈,不由点头表示赞同刘二叔的话。刘二叔家粮食不多,院子里只种蔬菜,没有家畜。二婶喜欢干净,不许二叔在院子里养家畜。关系近些的,秋后收了粮食,送一些给二叔。这里面有人情在,刘二叔乐得这样。
   刘二叔的不如意源于中年之后,他成了学校最清闲的人。学校里来了年轻的体育老师。那年纪比二叔的儿子大不许多。年轻,充满活力与新奇想法。孩子们喜欢与新老师在一起做游戏,做体育运动。那些学生家长对二叔的快板还能说上几句,孩子们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天,二叔照常在学校呆到十点多钟,闲了无事可做,没和人打招呼,自己溜达出学校,去村外的地里看他的庄稼。要不多久二叔要退休了,没人去计较二叔的行为。
   二叔心情复杂啊!这些年,他始终没放弃他的土地。虽然二婶和儿子们多次让他放弃土地,只等退休后去城里生活。可没人能说服他。村里有房有地,干嘛去城里?那能种庄稼咋得?看看自家的庄稼长势好过别人家的,二叔的心里敞亮多了!
   土地不欺人,有多少耕耘,就有多少收获。今年会是好收成,二叔心里很笃定。他觉得自己是农民,一辈子离不开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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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写人散文,将平凡的刘二叔写活了,写出了既平凡又特殊的刘二叔。平凡在于刘二叔是个普通的农民,干着普通的农活,娶妻、生孩子。特殊在于他热爱农村的耕种,在孩子们要求他去城里享福,他仍然对土地一往情深。刘二叔是农村里有文化的象征,是村民们崇拜的对象,是孩子们喜欢的体育老师,能讲故事能打快板的好好人形象。特别是文章后部分邻居儿子张强的出现,是文章中的亮点,一对比,更加说明刘二叔热衷于农耕,热爱土地,爱惜粮食等等。文章没有夸大地形容刘二叔,在书写时表现得很平常,一种娓娓动听的叙述,一种讲身边人的平稳,让人物更加形象饱满,更加可爱可亲。文章语言质朴,文字清新,字里行间,柔美舒适。好文章,推荐共赏,感谢赐稿八一社团,期待更多精彩。问好老师,祝创作愉快。【编辑:黄金珊瑚】【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00709000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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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黄金珊瑚        2020-07-07 17:07:18
  这篇文章将刘二叔写活了,地道的农民,热爱土地,热爱耕种,那么纯朴,那么可爱可亲。好文章,珊瑚欣赏学习了。感谢老师赐稿八一社团,期待更多精彩。问好老师,遥祝夏安。
生活,一半烟火,一半清欢。 人生,一半清醒,一半释怀。 ——杨绛
2 楼        文友:墨林        2020-07-07 18:19:21
  深深扎根于乡土的刘二叔,离不开这片土地,也离不开孩子们。好文章,欣赏了!祝创作愉快,期待新的精彩!
墨林
3 楼        文友:风萧萧易水寒        2020-07-07 20:39:57
  感谢珊瑚老师的精彩编按!您的编按给文章增色不少,真心感谢。给您敬茶!祝好!
4 楼        文友:风萧萧易水寒        2020-07-07 20:43:01
  社长好。感谢您的鼓励。敬茶!
5 楼        文友:春草葳蕤        2020-07-07 21:46:11
  朴实无华的文字,读来倍感亲切,问好作者,希望精彩继续!
春草葳蕤
6 楼        文友:风萧萧易水寒        2020-07-07 22:04:10
  感谢春草葳蕤老师留墨,给我以鼓励。敬茶!祝好!
7 楼        文友:阿巧        2020-07-09 22:12:46
  风萧萧老师的这篇散文真实可感,触人心弦。文中人物刻画得形神兼备,有优点也有缺点,性格鲜明,活灵活现,呼之欲出。欣赏学习了!
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8 楼        文友:风萧萧易水寒        2020-07-10 13:46:29
  阿巧老师好。谢谢鼓励与帮助。敬茶!
9 楼        文友:上大人孔乙己        2020-07-15 09:27:34
  恭喜小星星文章获得精品,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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