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芽】伤疤（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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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快，快让开！让开呀！”夜晚，A市C街道传来了一阵惊呼。街上的人群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忙向那里看去，只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向不远的一个路口疾驰而去。路口处没有设红绿灯，来往的人很多，像这种类似于烟雾的东西还是比较少见的，所以人们便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口，不看不知道，一看吓得鸡皮疙瘩掉一地！一个盲人正在过马路，如果接着下去……人们都不敢往下想。
“你怎么还不让，快让开！”车上的人急了，踩着刹车，猛地打了一下方向，一时间，空气中满是汽车轮胎摩擦产生的臭气，类似于臭鸡蛋。
“吱——兹——嘭！”黑雾虽然避开了行人，但还是径直撞上了一根电线杆，将其拦腰折断，几根电线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响声，迸出了火花。
人群渐渐围过来，似乎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人们纷纷用一只手捂着鼻子，又用另一只手在鼻子前挥舞，待灰尘散去，凑上来一看，原来只是一辆翻倒汽车，车轮还在空转，但车里的人已经几近昏迷。许多凑热闹的人摇摇头，继续忙他的事去了，也有好心人拨打了“110”或“120”，但没有人去救，谁知道那车什么时候爆炸呢。
有几个胆大的人来到车边，转了几圈，似乎想把车里的人救出来，但因为撞击，车头已经严重损毁，完全拉不出来。
“这不是小邵吗？”一个人勉强认出了车里的人，车里的人不能动弹，只是动了动头，看样子没有流多少血，因为看不到明显的血迹。
“啊？不会吧。小邵平时那么谨慎，怎么会……”
“唉，造化弄人呐！”一个人长叹了一声。
“我跟你说，这车祸都是挺惨的，那次一个人……”人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关于车祸的话题。
“唉，没法子嘞，我们自己救不出来。”几个人又绕着车转了几圈。
“滴答，滴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滴落。
“什么声音？”其中一个人皱着眉头，弯下腰，看了看车底，另外几个人也低下头去。
“不好，是汽油，快跑。”几个人也顾不上救人了，车里的小邵绝望了，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
“轰！”几个人刚跑回来没多久，车就着火了，冲击力使车弹出了几十厘米。耀眼的火光照亮了天空，长长的火舌高达十几米。
“看来这次，小梁是凶多吉少了。挺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树上的叶子乱哄哄地摇摆。突然“哗哗”地下起了倾盆大雨，雷越打越响，雨越下越大，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路上的水一会儿漫过人的脚底，它们汇集在一起像一条条小溪水流入地下。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火警那类似于风吹过墙壁的“呜——呜——”声，划破了寂静的天际。原来，附近正好有一对火警在进行演练。长长的水龙喷向了火舌，很快就压制住了火情。
随后，救护车也来到了现场，几个人下车，抬走了小邵。他头发被火烧焦，夹杂着一些仍在燃烧的东西，冒着缕缕青烟，散发着一股蛋白质燃烧的怪味，面部烧得黝黑，看不清楚长什么样，衣服已经被烧成了碳状的东西。
随着救护车那类似于病人呻吟的声音远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人群也散开了，只剩下几位鉴定科的警察在事故现场。
二
事发第四天下午——
“这，这是哪儿啊？”昏迷了三天的小邵刚刚醒来，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啊？我不会到了地狱吧。”哦，忘了说了，小邵今年才芳龄二十五，有时就喜欢胡思乱想的。
“嗯，你醒了。”一旁的小邵父亲擦了擦蒙眬的眼睛，站了起来，“唉，别胡思乱想了，你没死。医生忙了一天一夜才把你救活，病好了得感谢人家。”父亲顺便用手指了指。
小邵想看看现在什么样，便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自己的身体总是不受控制，还差点儿摔下床，幸亏被父亲扶住。
这是一间四人的病房，面积不大，却挺干净。
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在这里呆着，而且还动不了？哦，想起来了，是那天晚上……小邵卧在病床上，想。
原来，事发当天晚上，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哎，是小邵啊！这几年混得不错啊，啊？晚上哥几个去喝一杯！走！”小邵刚停完车，从停车场出来，就遇上了几个高中的同学。
“唉，弄啥嘞？您几个挤兑谁呢？我晚上还要开车回家，那再说了，我也不会喝酒啊。”小邵不想去，只好说了一句，转身准备走。
“哎，你也太不给面子了，走走走！”几个同学便拉住小邵，拗不过他们，小邵只好跟着去了。
很快，就来到了一家小饭店，几个人找个地方坐下，要了酒和菜，就喝起来。小邵被几个同学灌了几杯酒，都要吐了，便赶紧离开。刚开始没什么感觉，但刚上车没过一会儿，便心生醉意，竟然在大路上飚起车来，这才有了后面的一幕。
现如今，这几个同学没有一个人来看我。唉，世态炎凉，人情淡如水啊！
小邵想着想着，眼角不禁挤出了几滴眼泪。
“娃呀，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父亲显然发现了小邵流下了眼泪，“唉，你娘走得早啊，也是火灾烧死了，我不希望你……”父亲脸色变得沉重起来，长叹了一口气。
时光拉回了十年前。那时，小邵与父亲还住在农村，那时的农村消防意识不强，消防器材几乎没有，再加上在大山里，不知多长时间才能来几个人宣传知识，因此着火了只会盲目地用水浇。
那天，也就是小邵母亲遇难的那一天。小邵本来待在厨房里，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母亲做饭。在记忆中，母亲做的饭是最好吃的，所以，当母亲做饭时，小邵总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母亲后面。
那时，小邵已经开始上学，懂得一点儿消防知识，之前的几次快要发生的火灾都被他制止了，但是这次……
“妈，我出去玩会儿，待会儿再过来。”小邵想出去呆一会儿，因为厨房里有点儿闷。
“嗯，好的，好的。”母亲一边做饭一边答应着。
小邵跑了出去，打算去找在田里工作的父亲。
“儿啊！你快回来啊！”谁知，小邵出门还不到三分钟，就听见母亲在屋里喊。小邵回头一看，坏了，屋子那边不停地往外冒黑烟呢！这绝对不是做饭产生的烟！小邵赶忙跑回家，却见厨房已经在燃烧，原先自己忙着救火，却被烧伤了，疼得他满地打滚，留下了一道伤疤，没办法，便赶紧去叫大人来灭火。
人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没有几个人愿意去帮忙，这导致火灭了以后，连小邵母亲的尸骨都见不到。据说，这是因为油锅着火，他的母亲以为没什么，就直接将水倒了进去，导致着火的油锅越来越翻腾，最后点燃了旁边的干草、木柴等东西，才引发了这场火灾。
“爹，您没事吧。”小邵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哦，我没事。”其实父亲也刚回过神来。
三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这还不只是“伤筋动骨”，所以康复期会更长。
四个月后——
“喂，喂！三号床的，起来锻炼了，你还想不想好？天天就知道在病床上待着。再不运动，人都要萎缩了。”一旁的护工不耐烦地说。
“哦，哦。知道了，知道了。”小邵揉了揉睡眼，看一看一旁柜子上的闹钟，才早上七点！
对于此事，小邵并不在意，因为这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他每天都在别人的催促声中起床，并且都很准时，因此，闹钟就失去了作用。
小邵像往常一样起床锻炼，但是今天他却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哎，对了，爹呢？哦，我知道了，爹不见了！小邵想到这儿，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爹到底去哪儿呢？难不成去给我买东西了，没这可能啊？难道……呸呸呸！我这张乌鸦嘴！小邵掐了自己一下，摇了摇头。
“嘎吱”一声清脆的开门声，将小邵拉回了现实。
“哎，是爸啊。爸，你去哪儿了？把我吓坏了。”小邵看见父亲回来了，又惊又喜。
“唉，娃呀，我刚才去了你的工作单位，打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父亲的脸色很不好，就像暴雨来临之际，“好消息，是你们工作单位说要给你点儿赔偿金。”
“嗯，嗯，这挺好的啊。”小邵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此时正在想自己的前途。
“还有一个坏消息，那就是，呃……”父亲不太好开口，“呃，你，你被解雇了。”说到这时，父亲的嘴角不由得抽搐着。
“哦，哦。”小邵还沉浸在想象中，“啊？什么！不会吧，怎么会这样！”小邵此时的心情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有着说不出的滋味。这以后的生活还怎么过啊？简直就是耗子摸进猫家的粮仓里——吉凶难卜。
俩人都沉默不语，最后还是老父亲先开口：
“娃呀，咱不住这破医院了，反正你身体也好了，住这就是乱花钱，还不如出去找个工作。走，咱走。”父亲含着泪说。
“好，咱走，咱不在这待了。”过了这么长时间，小邵腿脚算是好了一大半——唯一的后遗症就是左腿有点儿瘸，小腿肚那里又新增一道伤疤，小邵对此并不在意，因为腿肚那里本来就一一道。唯一使他感到丢脸的是脸彻底毁容了，左脸留下了一道疤，就像钢琴上的波浪条纹。
这天天气不太好，一直下着雨，仿佛给人世间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轻纱。潮湿的地面泥泞不堪，路上的行人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身上溅到泥水。乌云遮蔽了天空，随着风到处飘荡，游离在昏暗的空间。雨儿，在乌云滚滚的苍幕下，舒开蓄久的绪结和着隆隆的雷鸣，在大风呜呜的驱迂下，沥沥凄凄，如泣如诉，乡间四处，铺天盖地的尽情渲泄……
雨潇潇瑟瑟，总会带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
一对老父子相互依偎着走出了医院。
四
“啪嗒，啪嗒”一阵踩水声传遍了整条街道。
小邵一边跑向自己的工作单位，一边用手拿着一个面包在啃。小邵因犯危险驾驶罪，被吊销了机动车驾驶证，根据情节宣告缓刑，最后缓刑考验期满，不再执行原判，被释放了。
平时十五分钟的路程，这次小邵只用了十分钟。很快就到了公司，小邵在门口显得渺小不堪，但他下定了决心，便跑进了大门。
“同志，同志！你有进门的牌儿吗？”这把门口的保安吓得不轻，便追了上去，但怎么也追不上去，只好停下来喘气，“唉，现在的人呐，一点儿规矩也不懂。”
小邵很熟悉大楼的构造，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董事长办公室。
“董事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吧。我为公司付出了那么多，你们竟然一言不发就把我辞了，怎么也得有个理吧。”小邵显得很气愤。
“唉，说实话，我们也不想辞你啊。你的业绩总是公司的前几名，但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对公司总有点影响吧。”董事长有点儿不耐烦。
“那……”
“不说了，送客。”董事长挥了挥手。
“我……”
“滚！我叫你滚，听见没！就你这样，丢不丢脸？”董事长脾气不好，站了起来，用手指着门外，同时斜着眼睛看着小邵。
小邵本来心情就不好，哪受得了这个气啊？小邵双手捏着拳头，站了起来，抡起气得发抖的拳头向董事长砸去。董事长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鼻子上就重重地挨了一拳，顿时鲜血直流。
待董事长反应过来，脸上又挨了一拳。为什么不躲开呢？就他那“肉鸡蛋”似的身材，哪儿跑得动呢？
挨了两拳后，董事长清醒了过来，赶紧起身，向办公室门口跑去。这一来，可把准备进门的秘书撞了个人仰马翻，稍微停了一下，董事长又甩着屁股向前跑去，活脱脱的像一只肥硕的老母鸡。
小邵的腿虽然留下了后遗症，但跑起来并不慢，很快就追上了董事长，揪起他的衣领，又打了几拳。董事长此时只顾逃命，哪儿会接着跟他打呢？
董事长实在没了力气，加上又挨了几拳，便瘫坐在地上，干脆不跑了。他在地上滚来滚去，慌乱中捡到了一根树枝，便对着小邵挥舞，无意中打到了小邵的脸，划了一道血痕。
小邵此时也冷静了不少，感觉到了疼痛，便松开了手，董事长趁机爬起来，跑到电梯那儿，按了电梯。小邵待在原地，喘了几口气，用手往脸上一抹，是血！小邵的怒气又上来了，便追上去，在电梯马上就要关严的时候，将手伸了进去，徒手扒开了电梯门，跑了进去。
此时的董事长还惊魂未定，颤抖的手里还拿着树枝，见小邵闯了进来，又是一顿乱挥舞。因为董事长是蹲着的，树枝打中了小邵的小腿肚——也就是那道伤疤所在的地方。小邵感到疼痛难忍，似乎是缝上的地方又要裂开，便蹲在原地，抱着小腿，眉头紧皱，他就枯坐着，头深深地扎下去，发出一阵阵呻吟。
楼层不高，电梯很快就下了一楼，董事长也无暇去打小邵了，他扭着肥胖的身躯，向门口的门卫室跑去。小邵歇了一会儿，也向门卫室跑去，但这回就像一个腿脚不便的老人了，一条左腿在后面拖着。
董事长三步一喘，五步一歇，到了保安室，坐在一把椅子上喘粗气，别人不管问什么他都不答。随即，小邵也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此时他也消了气了，想来找董事长好好谈谈。
“快快，他疯了，他疯了！快拦住他，快拦住他！”董事长一见小邵，身上就起了鸡皮疙瘩，赶紧拉住旁边的保安，让他拦住小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