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雅香】水位与水质(随笔)
一天的阴霾和郁闷。在这座灰楼里里环顾周遭颇似柏杨笔下的“酱缸”,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其中拼命蠕动的蛆,略有不同的是,有的蛆是“横向蠕动”,目标是粘稠的大酱,享受龌龊;有的蛆是“纵向蠕动”,目标是光滑的缸沿,希望逃脱。我大概属于后一种类吧,一次次爬上去,一次次掉下来,而掉下来继续挣扎的时候,就和其他的蛆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了。如果是蛆与酱的搏斗还有情可原,如果是蛆与蛆的绞杀就非常可悲了。
傍晚小斑点狗拉我去老老家泉源小区的万鑫汽车修配厂,由此及彼突然想念小棕狗、小憨狗、小机灵狗、瘦狼、短尾藏獒等等一大群“冬天的朋友”,他们与我既是忘年之交,更是莫逆之交,所以我相信彼此的心灵感应。果然,十分钟内几个电话搞定:值班的找人替换,到家的打车返回,有事的推掉应酬。所以第一杯酒是道谢和道歉:这个聚会有些唐突,就是因为突然想你们。好在大家都很高兴,都说这是让人喜出望外的“唐突”。
当然也有例外,公开的理由是埋怨东家这个通知下达的太晚,似乎不敬,私下的理由是日前所说“现在和他们在一起没啥说的”(大意)。想问:忘了以前够着够着找饭局,屁颠屁颠会朋友吗?现在邀请阁下莅临得提前多少天下请帖呢?如果今天满桌达官显贵、社会名流等等有用之人又该如何?好像也有很晚了被人逼着去捡残羹剩饭的时候吧?迟疑了一下,这些问题终未说出口,只是发个信息:你不必来了。尽管方才话没说死。
什么时候,什么缘故变的如此功利和势力?于是更加憎恨“环境污染”。要知道曾是一颗多么纯净炽热而美丽的心!十几年前,大家同出一脉泉眼,而后有的流入了溶洞,“水位”很低,却始终保持着“原生态”,看今天身旁的一张张笑脸毫不陌生,就是喜欢;有的流入了江河,看似“水位”提高,其实“水质”降低,因为一路都有工业文明的污水汇入。问君何有许多愁,只因一江春水变浊流。在我友中,这般上游清下游浊的春水日益见多。
在我看来,所有的朋友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如果说一定有区别的话,那就是我特别喜欢和那些似乎没“地位”没“品味”没“作为”的老朋友在一起欢声笑语,放浪形骸。今天的感觉就是这样:有那么多动人的故事,有那么多逗人的话题,有那么多和青春有关的记忆,有那么多最简单因而也是最真实的快乐......其实今天我也推掉一桌官宴,我的大学同学里腕很大,我的机关同事中官很多,可我现在最不愿意参加这两类人的聚会。
十七年前的铁西小六路,一大帮属狗的男孩女孩,因为“透支”受到纪律处分,因为“招聘”受到贵族歧视,因为青春靓丽和聪明活泼被股民追捧,因为舞台风采和球场英姿被对手嫉妒,于是,在“大户室里”在“上交所里”在“员工之家”在“绥中海滨”在“棋盘山庄”在“沈空大院”都留下至今萦绕于心的快乐和甜美。当我把自己作为总经理发号司令的时候,他们并不买账,当我把自己作为守门员浴血搏命的时候,他们如影相随。
就说眼前这几位:小斑点狗是声嘶力竭的拉拉队长(过后自己不敢看录像),甜甜是唯一的女足队员,该虎妞竟敢背着几十万现金横穿日新商场;猛子是赛场骁将,经常引起争端,场下也偶尔制造事端,不太服管;阿力忠诚可靠,是拼死保护我的最后一道防线;飘儿是替补队员是跑位飘忽,因管理餐厅自诩厅长;耗子在9:0的那场比赛中曾进过球,最喜欢给女孩看手相;胡工因文弱而挨踢,从国外带回的摄像机一直用于足球比赛。
再说我:刚来证券部的时候被误解为“看守”而没人搭理,因为阻拦资金体外循环而被“流放”辽西,接手烂摊子,最怕行情来了清算户上没钱,借款之车祸,清欠之险情,平仓之恐吓,抗上之隐患。员工手册、服装和食堂,人员调整、提拔和奖惩。愿意做保安和司机,输了贴纸条弹脑壳。扭亏的95年,欢乐的96年。举起蓝色冠军杯,在迎春联欢会上。赠书扉页上的寄语,参加婚礼上的贺词。毛毛的走与回,审计的功与过……
说了很多,也喝了很多,近来很少有如此放松的心态和兴奋的状态,再次切身体会到郭小川的祝酒歌:舒心的酒千杯不醉,知心的话万言不赘。此后一句稍加改动:今天我们就是醉了,也是回忆的酒太浓太美。真好,和这些平实质朴的老朋友们、小朋友们在一起的感觉真好。有着、有落的灵魂有利于亲近沃土而获得滋养。夜深了,雨后的空气特别清新舒爽,这一天的烦闷统统抛在九霄云外,把车扔在机关,坐上胡工的丰田小面包回家了。
(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