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想念外婆(随笔)
小时候,放学回家,看见屋后炊烟袅袅,我知道外婆肯定在厨房忙碌,外公坐在家门口安静的等饭。我一走到房后,就会大喊一声:“外婆,我回来了!”外婆就会拎着烧火棍迎了出来。
我自小住在外婆家,外婆为我做的事情太多了,春天时烙饼子,夏天时扇扇子,秋天时剥栗子,冬天时缝被子。生病了,外婆带我看医生。摔疼了,外婆急忙搂我在怀中。我哭了我笑了,外婆都在我身边。有外婆的地方,就有美好的童年。
外婆家四世同堂。过年,外婆包了一桌饺子。大年初一,饺子先端给老外婆吃,然后是外公吃。吃完等着全村人来拜年,新的生活就这样在热气腾腾的饺子里铺陈开来。
三月,樱花开了,我和外婆穿梭在樱花下,外婆忙忙碌碌,不是喂鸡喂鸭,就是招呼小猫小狗,还要洗菜做饭。我梳着两条又粗又长的麻花辫,一蹦一跳地追随着外婆,看她忙东忙西,觉得充满了乐趣。我时常把自己想象成飞在花丛中的天使,有时候也把自己想象成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樱花带给我无尽的芬芳和诗意的浪漫,有繁重劳作在身的外婆也会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花海,我们都对生活充满了热爱。
五月,樱桃熟了,我从教室里不停地朝外张望,满脑子都是家里樱桃树上红红的果实。中午,放学铃一响,我撒腿就跑,一口气窜到家。外婆总是在家门口迎上我,满心欢喜的看我在樱桃树下吃呀吃呀。樱桃的酸,绝非吐鲁番的葡萄可以比拟,樱桃的甜也不是岭南的荔枝所能企及,樱桃的滋味是弥撒在我心头,由岁月发酵而成,印上了外婆的烙印。六月,杏熟了;七月,葡萄熟了;八月,核桃熟了;九月,山楂熟了……一年四季,外婆家的果实总也吃不完!
夏夜,我和外公外婆睡在家门口自己搭的草房子里,星星眨着眼睛,清风徐来,外婆给我讲北斗七星牛郎织女的故事,因为有了外婆对星空充满神话色彩的讲述,我的童年也披上了一层星辉。外婆还问我长大了要干什么,我说我就在家种花。那时候我不懂离别,只觉得生活美好而平静,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就是永恒!
要是能永远住在外婆家该有多好,晚上听外婆讲故事,白天让外婆给我做饭吃,我尽情的玩,编织少年的梦。我记得外婆路过我的房间,总是趴在窗台同在屋里看电视的我说话,一边问我怎么还不午睡,一边说想看电视就看吧,好像无论我做什么事,外婆都是满心欢喜。她永远笑呵呵的看着我,说我最爱听的话。
可是后来,我渐渐长大,还是离开了家,离开了外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背着包、拎着行李,把异乡当成故乡……外婆成了远远的牵挂,成了切切的叮咛。每当遇到挫折,遇到困苦,都会想起外婆的话:不要哭!每当生病,也会想念外婆做的饭,仿佛一吃,病就好了。
每一次回家,外婆都又老了一些,背更驼了,腿脚越来越不灵便了。她一直为我遮风挡雨,我只能默默看着她渐渐老去。每一次离家,外婆都会送我到小路拐弯的地方,我们互相目送,看着彼此的背影越来越远,心里却还期待着下一次重逢。但有一次是个例外,那一次外婆坐在轮椅上,我说要走,外婆说过年回家啊,却没有送我,她得了重病,我哭了。这是我和外婆的最后一面,它真真切切的告诉我:人生的每一次告别都有可能变成永诀!
外婆的葬礼,我没有参加,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永生无法弥补的遗憾吧!下一次回家,外婆就彻底不见了,她睡过的床还在,开过的窗户还挂着冰花,喂过的鸡还在地上刨食、养过的狗还在院子里晒太阳,浇过的花根还深深扎在泥土里,抚摸过的树枝桠高耸入云,所有这一切表明:外婆的离去悄无声息,如果不是我还记得外婆的音容笑貌,谁又会在乎呢?
我再一次离开家的时候,再一次回到家的时候,外婆都不会知道了。就像我不知道外婆究竟去了哪里!以后,我的人生还会经历无数次的告别,但没有一次会再属于我和外婆了。外婆,我想我们真的永诀了,希望你经常到我的梦里来,告诉我关于你的来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