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子张老炮最喜欢钓鱼。他八岁开始就用自制的竹竿在河里钓，一直钓到三十九岁用机制的鱼竿在塘里钓，足足有三十年钓龄。小舅子钓鱼技术很高，一年四季里只要他把鱼竿向水里一抛，大鱼小鱼总是频频咬钩，小舅子每次都是满载而归。进入庚子年后老是发水灾，小舅子大约有四个多月没有去钓鱼了，也就渐渐对钓鱼没有了兴趣。
　　 但是就是在前天，钓鱼协会的副会长马尔克先生专门来邀请小舅子去参加钓鱼活动。小舅子本想拒绝，但是一时放不下情面，就扛起机制鱼竿一起去到了雪照河边。雪照河是天然深山的河流，水质好鱼也珍贵，就是一般人很难钓起来。这次马尔克先生就是想借用小舅子的钓鱼本事来吃到河里鱼的鲜味。
　　 参加钓鱼的一共十八个人，各自寻找钓台，分散在河边的丛林里伸出鱼竿，众人约定，谁钓的鱼多谁就得200元奖励。
　　 十八个人都蹲在丛林边，呆呆地望着抛进河水里的鱼钩。小舅子选在一个有杂草的回旋流水处，他抛钩不到十分钟，就拉起一条大鱼。大鱼足足有五六斤，红红的嘴唇发出咕咕的叫声，小舅子觉得这条鱼很可爱，就生出恻隐之心，将这条大鱼放走了。
　　 小舅子抬头一看，其他人还没有一个钓起鱼来的。就又把钩抛进河里。小舅子就是善于钓鱼，不多久时间，又有四五条鱼进入他的鱼篓，每条都有一二斤重。小舅子把钓来的鱼装进大塑料袋里，还灌上充足的水让鱼们存活。他把鱼藏在一个密林处，一般人都难发现的地方。
　　 临近中午，马尔克宣布钓鱼时间结束，回酒馆吃午餐。恰好这时，小舅子又拉起一天三斤多的大鱼。交给马尔克带回酒楼。在酒楼，马尔克和钓鱼者们都夸小舅子钓鱼技术高。接着就教小舅子如何烹调活鱼。马尔克抓起小舅子钓来的大活鱼演示着传授技术：只见他用沉重的刀背往活鱼的头上猛地一拍，鱼顿时晕死。接着开膛、破肚、刮鳞去腮，再用翻花刀剥鱼肉，下面就是烧开的滚油汤。马尔克捏住鱼头，将鱼的身体往油锅里一放，那鱼好像还在眨眼一样。鱼在油汤锅里煮烂，加上葱蒜酱油醋等等十几味作料，再翻滚煮几分钟，十来个人就伸出筷子去撕扯那鱼的肉吃……
　　 “鲜味！”“鲜味！”
　　 “真是好味！”那些钓鱼地一个个狼吞虎咽。
　　 小舅子没有伸出筷子，他看得满身起了鸡皮疙瘩。小舅子想：这哪是吃活鱼，简直是法西斯行为，他不愿做纳粹的法西斯。
　　 小舅子不要钓鱼的奖金，找个理由先行走了。他把那些藏着的鱼带回家，用一个大盆装满水饲养起来。那些鱼在小舅子的大盆里游了一整夜，都相继死去。独有一条肚子鼓鼓的鱼还坚持活着。一直游动，肚子翻白几次，那鱼还是坚持大口喘息。小舅子感到这鱼有救，就又给它加上一桶清水……
　　 这条鱼坚持游动了两天，准确说是49小时，小舅子准确记得。鱼终究还是死了，小舅子捞起死鱼，发现它的两肋鼓鼓地，破裂处涌出两堆鱼卵细胞，那米粒状的鱼卵足足有十几万。
　　 啊！小舅子震惊起来。原来是条雌性鱼，这条鱼为了它肚子里的上万生命，在它的同伴们死去后还顽强游动，那是天大的母爱！小舅子懊恼不已，他自责自己不该去参加马尔克的钓鱼活动。小舅子找来针线，细心的把那鱼肚子缝合起来，然后挖个深坑，把那些鱼一起掩埋了。小舅子的眼眶里泪水直流。
　　 小舅子把那机制鱼竿用铁锤砸断，发誓说：“为了无辜的生命，我今生再不钓鱼，也再不吃鱼了！”小舅子靠在墙边，合上眼皮，他觉得自己前三十年活得太累，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