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学生又少了一个(微小说)
“看看你这成绩,120分的语文卷子,你就考这六十多分!”我佯装生气,拿手骨节扣着桌上成绩单说。
对面的孩子涎着面皮笑说:“老师,语文考五十多不错了!我数学就考了五分,还是蒙对的。
见他嬉皮笑脸地说出这话来,我反气笑了,问道:“你数学老师不管你吗?”
“他不管我了!”孩子笑着说。
“你家里人不管你吗?”我继续问道。
孩子向后一仰身,比出了个大拇指说:“我奶奶说了,上不上学无所谓,能领回去一个媳妇才叫本事!”
听了这话,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快上课了,便让他先回了教室。自己闲转到他班主任的办公室,见班主任老师赵婷正在备课。我们是同一批进来的任课老师,关系比别的老师要亲近些。
我走过去先和她说了一会儿闲话,便转到刚才那孩子身上说:“你们班高宏硕每次都垫底,这次语文就考六十多。”
她听了抬头看向我,带着些苦笑说:“你看看数学那5分!数学老师想给他补补,发现他连根号开出来是非负数都不知道,基础太差,放弃了。”
我听了,便把他奶奶说的话告诉了赵婷。赵婷听了说:“这孩子其实也挺可怜的,爸妈都在外面打工,自己跟着奶奶过,老人观念老意识不到教育重要。这孩子也傻,来跟我说过不想上了,想跟着外面的兄弟去打工,让我骂回去了!天天脑子里没有个正事。”
“说句实话,就这两百多分的成绩,考不上大学,高中毕业了,还得出去打工。”我说。
赵婷伸了个懒腰,拿手拍拍我的胳膊说:“有个高中毕业证总比没有强。你再费费心,给他提提语文成绩,这孩子人不错。”
“就是傻了点。”我笑着补充到。
大概过了半个月,晚自习放学时候,我忽然接到赵婷的电话:“快帮我个忙,去门口把宏硕叫回来。我没在学校。”她声音有些急促地说,“刚刚门岗大爷给我打电话说,他到门口见社会上的人去了。”
放下电话,我赶快去了门口。天色暗沉,看不太清,外边约有五六个黑影,高矮不一,胖瘦都有,正隔着校门口和宏硕说话。
看见我到了,宏硕冲外边的人一扬手说:“得了,老师来了,先回去了。等兄弟放假,你们回来再聚啊!”
“行!”外面的人嬉笑着应了声,就要走,又有一个转过脸来,憨笑着冲我说:“走了,老师再见!”
我心里鄙弃,出于礼貌还是回说:“快走吧!放假了你们再聚!”
在回教学楼的路上,宏硕说:“是不是门岗给你打的电话?早知道,他问我哪个班的时候就不说实话了!”
“你们班主任告诉我的,你是不是带手机了?要不你们怎么联系的?”我想诈他一下,故意这么问道。
“那哪能呀!开学前约好的,他们外面打工,好几月回来一次,见一面不容易。”宏硕语气转得有些丧气,继续说,“我特羡慕他们,都挣钱了,给人家当厨师,一个月好几千!”
“倒还挺讲义气,”我心想,同时对他说:“等你高中毕业了再去打工也不迟,那时候文凭高,挣得更多。现在既然出不去,就抓紧时间好好学。”
到了教学楼门口,宏硕哈腰摆手笑着冲我说:“耽误老师时间了,我进去了。”
“回去好好上自习。”我说道,随即掉头回家了。
月末临走前,他课上闲话少了些,状态也有所好转。我以为他终于稍稍收了心,不禁为他高兴。
可下月开学时,宏硕没有来。
过了两三天,我在校园里看见宏硕,他跟在一个中年男人后面,身上扛着包裹,我知道他退学了。宏硕看见了我,哈了哈腰,笑着说:“老师我走了啊!”一脸傻气。
“注意安全。”我说道,心里有些惆怅,不知道答些什么。
进办公室的路上,我遇见了赵婷,见她面上怅怅的,便挽住她胳膊说:“这没办法,都是常有的事情,你尽心了就行。”
“唉,”她叹了口气说:“你这都是安慰自己的话。放假前看着上课挺是那么回事了,回去和外边朋友一聊天心就又散了,他自己也跟家长说学不会,跟不上,亲戚又给找了不错的工作,就趁他爸回来时直接退学了。你说,现在吃吃年轻饭,以后干什么?”
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两人沉默着走进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