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乞颜若风
　　
　　 正所谓理论都是灰色的，而生命之树常青。“当我默察一切活泼的生机，保持它们的芳菲都不过一瞬，宇宙的舞台只搬弄一些把戏，给上苍的星宿在冥冥中牵引……”就说这文学永恒不变的主题——爱吧，又有几人真个的能说个清楚，道个明白。因为当我们一试图解析，活泼泼的生机就已然有了理论的晦暗。那还是我们说的那种爱吗？
　　 最近有朋友对我说，老乞，你是念哲学出身的，这么些年来，不管是职务作品还是业余写作，男男女女的那点事也没少写，有的看上去似乎跟爱有关，有的看上去至少感觉跟爱扯得上点关系的样子。不过，结局似乎都不怎么完满，大团圆的结局好像基本就没有过。那么，你能说说你理解的爱到底是什么吗？
　　 问世间爱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在本能地念出这句话的时候，我马上意识到，其实我并不懂爱，鹦鹉学舌而已。我过去、现在写的都只能是故事或关于事故的纪录，不是爱。这点我比谁都清楚，因为我从来没想明白爱究竟是什么？
　　 理性地看，或者从结果倒推原因，毋庸置疑，爱的最高境界不是同生，而是同死。古往今来，不分地域，不分文化，不管文字记录的，还是民间传唱的，百川灌河，殊途同归。无论罗密欧与茱丽叶的徇情，还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化蝶，似乎都在向我们演绎着这么一个至爱的逻辑：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近年人类对爱的研究，已深入分子生物学的水平。有的学者认为，爱其实是一种生理的状态，伴随着我们肌体里某种物质的分泌。什么物质呢？不是弗洛伊德讲的力比多，而是多巴胺、类啡肽一样的能使我们感到振奋、愉悦，甚至感到想要去飞的那种物质。所以，“爱到骨髓里”看来并不只是一种形象的比喻。这种研究也使我产生了一种疑虑，是不是有朝一日，我们只需自己注射一针那种物质到体内，便可以涉身爱河，而且爱的强度和持久度还都可控？
　　 这倒少了许多麻烦。
　　 专家、学者就说啦，注射倒不必了。机体分泌的那种物质与巧克力的成分有惊人的相似之处。难怪每年2月14日，收到了玫瑰花的女士会回赠先生巧克力。
　　 对爱的最不浪漫的描述是说爱其实是一种精神、心理状态，类似精神分裂的前期症候群。这似乎有些危言耸听。但曾经沐浴爱河的人们——当然我说的是真爱过的人们，想想你们当初的发疯与痴狂。那难道是一种正常的状态吗？
　　 所以说哲学家如康德是爱不了的人，因为太理智，太不爱发疯。
　　 有朋友马上接了句，科学家也爱不了，因为太理科思维，不柔软，关键时候拐不了弯。就像谷歌的AI自动驾驶一样，明明前面是人，它经过计算，认为可以忽略不计。
　　 那么，是否可以逻辑地认为，只有傻瓜才会爱呢？不用深思，傻瓜是爱不了的。因为太迷糊。
　　 半梦半醒，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似乎是凡人之爱的最佳状态。至少流行歌曲是这样告诉我们的。呵呵，那是不是跟喝酒喝到微醺，脚掌有踩棉花一样一样的感觉呢？
　　 冷静审视，其实那感觉还不一样。
　　 爱最不可思议的奇迹在于，我们为了爱，甘愿放弃自己的一切乃至个体的生命。
　　 有西方学者说，生命体都是自私的。人的自私本能可以追溯到基因。基因必须是自私的，自我复制的机会和可能才最大。
　　 但我们看见，惟有爱，扬弃了人类植根于基因的自私本能。爱是完全的利他，爱是不计回报的付出，爱是没有索取的奉献。爱就一句话：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事实上，有的时候，这句话还变成了这样：只要你要，就算我没有。关于这点，正反两方面的例子俯拾即是，篇幅有限，恕不一一列举。
　　 于是，爱的最高境界呼之欲出。
　　 而在某个西方情人节，最感动人的是一个考古发现。
　　 说是意大利考古学家某日就挖出一对呈相互拥抱的姿态的人类骨骸。这种情状，我在我自己的作品《可汗的诅咒》里写过，为的是让有前世今生的人们，在今生合乎逻辑地看见自己前世自己的骸骨，并体验到那种穿越时空的激情。但在意大利这里人可是真的就挖出来了。据推算，他俩这一抱至少有五千年！所以用永恒的拥抱来形容这一惊人的发现一点也不过分，不夸张。
　　 这两具骨骸发现的位置位于意大利北部曼图亚(Mantua)工业城瓦达洛的一处新石器时代遗址，两人面对面双手、双腿弯曲交叠拥抱。躺在左边的是男性，背部脊椎部位刺有一根箭，女的则是在头部侧边被射了一箭。
　　 考古学家分析，这两人之所以呈现这种姿势，一个原因是男的被杀，女的跟着殉情，期许来世作伴。挖掘工作负责人之一梅诺蒂说，“我对这项发现感到非常兴奋，我们之前从未发现男女拥抱的人类骨骸，这是独一无二的发现。”
　　 她说，之前挖出很多女性抱小孩的遗骨，但是从来没发现过情侣拥抱的，“我做这行二十五年了，挖过庞贝城这些有名的地方，但是从来没有这么感动过，因为这是很特别的发现。”
　　 这对千古情人现在被考古学家昵称为“瓦达洛情侣”，梅诺蒂说，“初步检验显示，他们似乎都还年轻，牙齿都还很完整”。
　　 几乎可以肯定，“瓦达洛情侣”将让全世界的文人墨客演绎出不同的爱情故事。甚至另一部泰坦尼克。
　　 但此刻我不想编故事，也不想听故事。只想闭上眼睛，用心灵去观摩那个场景。
　　 大地在炽烈地燃烧。年青的他脊柱中了箭矢，必死无疑。已经脱险的她冒着蝗虫般飞舞的箭矢跑了回来，跑向自己的爱人。
　　 突然，她的头部中了一箭。
　　 她忍受着垂死的感觉拥抱了自己的爱人，用自己正在变得苍白的唇贴上了他已然冰凉的唇。
　　 死亡在这一刻悄然降临。
　　
　　 2020.7.28.于成都浣花溪畔风-叶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