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恋】张大胆(微小说)
张大胆叫张二虎,胆子特别大,晚上一个人走夜路或者帮别人守灵,从没感觉害怕过。民国初期,张大胆正年轻,那时候人们思想愚昧迷信,全村大部分人相信世界上是有鬼的。可是张大胆却从来不信,“我就不信鬼,哪来的鬼?都是自己吓唬自己。”
他两个好哥们,一个二皮脸却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然为啥你大爷死了,你侄子却倒地口吐白沫说着你大爷生前说过的话?你说咋回事?你别不信,不信到时候你倒霉。”另一个哥们刘二迷糊附和:“是啊,我说张大胆到时候你不信你会被鬼缠身的。”
“去你的,哪有你们这样的哥们,还你大爷你大爷的,去你大爷的!”张二虎虎着脸训斥着,刘二迷糊格格直乐。
“张大胆,你大娘当年就死得蹊跷,现在是你大爷,死了同样出现怪异现象。哎,我问你,你大娘当年是万花楼的万人迷,千人骑。有名的风花雪月一朵花,后来让你大爷去万花楼喝花酒认识了,被你大娘迷住了,所以给你大娘赎身,他俩走到一起的,对不对?”
“啪!”张二虎急了,一巴掌给刘二迷糊甩过去,“你他娘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有这么糟践人的吗?你再胡说八道,我掰掉你的狗牙!”
刘二迷糊一吐舌头,不再言语。
二皮脸又凑起热闹来:“我说张大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今天是你大爷死的第一天,他是得食道癌饿死的,为了证明你胆子大,今晚你敢不敢去给你大爷喂饭?他生前最喜欢吃饺子,你自己包饺子,今晚去给他喂,他吃完饺子还喜欢喝饺子汤,如果你敢去证明世上没鬼,你不敢去证明你张大胆就是虚的。”
二虎哪甘示弱:“去就去,咱仨打赌,如果我去了你们咋办?”
“打赌就打赌,如果你敢去,我俩输你五块现大洋,咋样?”刘二迷糊说。
“行,五块现大洋可是一年的工钱,你想好了。”
“想好了,就这么办。”二皮脸和刘二迷糊异口同声。
“好,就这么办,我先走了,晚上看我的。”张大胆阴笑着走了。
二皮脸对二迷糊说:“我说二迷糊,咱们输了咋办,这可是一年的工钱,在地主家干活容易吗?”
“没事。”二迷糊说,他俩耳语了几句,二皮脸偷偷地捂着嘴笑了。
晚上天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临近隆冬寒风刺骨,张大胆带着饺子和饺子汤去他张家祠堂。不知怎的,在路上走着,总感觉后面有人跟着他。张大胆自壮胆:“他娘的自己吓唬自己,世上哪来的鬼?害怕什么,我就去我们张家祠堂,给我大爷喂饺子。死人咋能吃,这两个王八蛋净吓唬我。”想罢又镇定直奔张家祠堂。
张大胆到了张家祠堂,来到大爷的棺椁旁边,只见一个小煤油灯忽明忽暗闪着亮光,再一看棺材里面大爷静静地躺着,脸上蒙着倒头纸,被风一吹呼啦啦地跳动,张大胆默默祷告:“大爷,你保佑我,为了证明世上没鬼,和二皮脸、刘二迷糊赌了五块现大洋。我现在喂你饺子。”想着想着又自壮胆起来:世上没鬼,自己吓唬自己,开始喂饺子吧。他掀开大爷脸上的倒头纸,拿一个饺子开始喂。哎,怎么真吃了?张大胆一脸疑惑,捏捏手指,饺子真没了。张大胆不相信有鬼,又拿个饺子递到大爷嘴边,哎,又没了!张大胆可慌乱了,“妈呀”一声把饺子汤全部泼进棺材,正转身要走,只听一声大叫:“哎呦!妈哎,烫死我了!”张大胆回头,只见棺材里面大爷坐了起来,张大胆差点没吓死。扯起腿就跑,可腿怎么也抬不起来,衣服也被人拉住,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过了好一阵张大胆醒了过来,只见棺材旁边两张煞白的脸,牙齿凸出好长,舌头伸出口外,“啊!”张大胆又昏厥过去。
天亮了,再次醒来的张大胆看到守在身边的两个人,就是二皮脸和刘二迷糊。心里纳闷,这俩小子咋在这儿?心里疑惑不解。
二皮脸说:“二虎,你咋回事?昨天喂你大爷饺子了吗?”
“喂了,你不说我大爷爱喝饺子汤吗,我都给喂了。”
刘二迷糊却破口大骂:“你他娘的真不是人,我俩和你闹着玩,你喂饺子我吃,刚吃两个,一碗滚烫的饺子汤,全倒我脸上了,你他娘的损透了。”
二皮脸气坏了:“二迷糊你他妈不是人,咋把实底露出去了?这好,全败露了。”三个人哭笑不得。
张大胆说:“这次我赢了,你俩拿钱。”二皮脸不干了,“怎么你赢了?你吓昏厥了,这次不算,咱俩再打赌,明天你大爷出殡,你敢去你大爷坟头砸一个木头橛子,我俩去见到木头橛子,我们认输,今天晚上不算,咱仨谁也没输没赢,你看咋样?”
“行。哎,昨天晚上咋回事,你俩得说清楚,要不然我不和你们打赌了。”
“好吧。”二皮脸说了个来龙去脉,原来在张大胆没来之前,他俩把二虎大爷的尸体搬出棺材,藏在二虎睡觉的床底下,然后二迷糊钻进棺材,盖上倒头纸。二虎来喂饺子,喂一个吃一个,吃了两个正香呢,一碗滚烫的饺子汤倒脸上了。
二虎气得破口大骂:“你俩真是王八蛋,把我吓死了。好,这次不算,今晚再打赌。”
“行。”二虎气呼呼地走了。
二虎走了二迷糊说:“我说二皮脸,今晚他要真去,咱俩真输了咋办?”二皮脸笑嘻嘻地说:“别怕,咱俩这么办,保证二虎他赢不了。二皮脸跟二迷糊又咬耳朵,二迷糊乐了,“好!就这么办。”
出殡忙得够呛,等人都散去,二虎想:“上次我知道其实是他俩吓唬我,今晚我还去,非得赢他俩五块现大洋不可。”想着心里美滋了。
晚上十一点多钟外面下起雪花,天冷得够呛,张大胆穿上棉袍带着二皮脸给他的木头橛子,直奔他大爷坟地。冷风嗖嗖的声音如夜猫子的鸣叫,张大胆也不由得身体打颤,忙又自我壮胆:“怕什么,世上没有鬼,自己吓唬自己。”想罢大步向前,突然听到一个小孩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可把张大胆吓坏了,等他抬眼一看,哪来的小孩,明明是一只夜猫子的笑声,他脊梁骨冒凉气,心说:“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不吉利啊。”越想越害怕。
在恐惧害怕中总算走到他大爷的坟前,孤零零的幡随风摇摆,刚蹲下拿出木橛子,突然“蹭”的一声,在他身边跳出一物,张大胆吓得“啊”的一声坐在地上。等那物跑过去才看到,原来是一只兔子。张大胆额上直冒冷汗,这个畜生,这时候出来吓唬我。
张大胆头发根直立,脊梁骨发凉,心说去他娘的,不砸了回家。又一想不行,这样我不白来了?正犹豫时感觉身后有人拉他的棉袍,他吓得声音打颤问道:“谁?”“没有的事,自己吓唬自己。”又自我壮胆。刚要转到坟头西面,后面又有人拉他的棉袍,心“咚咚”直跳,心想:就这儿砸吧,砸完抓紧回家。他背过身去啥也不敢看,赶紧用小锤“砰,砰,砰”砸下木橛子,用手摸摸确定砸进土里了,准备立刻回家。他站起身刚要走,却感觉自己的棉袍又被拉住了走不了,回头突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满脸是血出现在眼前,“妈呀”一声,张大胆昏死过去。
第二天,二皮脸和二迷糊推着口齿不清的张大胆走进保长的家里,保长破口大骂:“你们两个混小子,有你们这么做的吗?人吓人吓死人,张大胆吓出精神病,他下半辈子你俩照顾他不?你们三个也别娶媳妇了,仨光棍一起过吧。”保长咬紧牙铁青着脸,推着口齿不清的张大胆。
张大胆不停含混念叨:“鬼,鬼,鬼……”
二迷糊埋怨二皮脸,“都是你,他去砸木头橛子赢了就算了呗,你倒好,让我带着夜猫子吓唬他,二虎刚蹲下你让我放兔子,他一动你让我拉他的衣服,他砸木头橛子你把他的棉袍拉到木头橛子下面,结果棉袍被木头橛子钉住了。把他吓傻了,别说五块现大洋,啥狗屁没有。”
二皮脸苦笑一下摇摇头,两人推着张大胆慢慢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