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论语》
　　
　　 一、寿宴
　　 好望角酒店电梯里缓缓走出来了三个人，一位老者坐着轮椅，由两女子一前一后推了出来。慢慢走向寿宴的主桌。老者脸色略显苍白，却面带微笑，透着岁月沉淀的从容。
　　 老者慢慢转头往牌友老搭子们的那桌看了看，转过头对女儿嘀咕:“推我去你杨阿姨她们那桌。”
　　 二女儿应声:“好咧。”
　　 他过去和老搭子们一起玩笑，热闹。好大一部分心理是高兴，庆祝彼此还活着。
　　 这工夫，大女儿快速走向自己老铁们一桌，客套，致谢。但眼睛不时瞅向父亲。
　　 老者热情地招呼他的搭子们:“一定要吃好！喝好！”
　　 老搭子们爽快地回应他:“你放心吧！”
　　 老者姓李，今年七十五岁了。这不，疫情略有缓解，她的大女儿小龙女就给他组织了这个小型的寿宴。老李是纺织机械厂的退休工人。有一子两女。今天他的心情是愉快的，他瘫痪三年了，孩子们把他照顾得好好的。他老伴已去世十多年了。
　　
　　 二、祸起牌桌，突发心脏病。
　　 2017年4月，老李打牌自摸胡了，心情很激动。他右手边的杨阿姨鄙夷地提醒:“你是胡牌了吗？”
　　 他手里还捏着自摸的牌，一生气，就鼓劲“啪”地拍在牌桌上。由于太过激动，心脏病突然发作，倒地晕了过去。杨阿姨吓得连声惊叫:“老李！老李！”几个搭子一看，非同小可。赶紧在街边拦车送他入院。杨阿姨电话小龙女:“阿蓉，你爸突然晕倒了。我们几个正送他上医院呢。”
　　 小龙女问:“你们准备上哪家医院？”
　　 “陕中附院。”
　　 “杨阿姨，我马上就到。我爸爸麻烦您几位多费心。”
　　 “放心吧。平时都在一块玩的老伙计了。”
　　 小龙女匆忙请假，赶往医院，并同时联系了李老二，李老三。三个人相继赶往医院。老李已经输上液体。小龙女当晚在医院守护一夜，期间几次按摩老李的腿、脚，希望老李赶紧醒来。次日李老二接替李老大，第二天中午老李才醒来。三个孩子轮流照顾老李。住院期间有溶栓的液体，溶解的栓塞在血管里自由游走，溶栓堵住脑血管，老李又引发脑梗。最后的医治结果是老李半身不遂了，需要长期康复治疗，住了三个多月医院后，半身不遂出院了。
　　 小龙女正面临着张罗儿子结婚成家的事，现在又要面临轮流照顾瘫痪的父亲。妹妹开着一个麻将馆，弟弟还在上班。妹妹，弟弟两人的孩子还小，正在接受义务教育，妹妹，弟弟除了工作，还要照顾年幼的孩子。
　　 老李忽然瘫痪在床，需要人日夜轮流照顾。老李出院了，这姐弟三人商量照顾他的事宜，李老二自告奋勇地把父亲接到她家一套有电梯的房子，白天自己一边照顾父亲吃喝拉撒，一边经营麻将馆；有时候李老二直接把老李推到麻将馆，反正老李也爱打麻将，其乐融融一天就过去了。
　　 晚上，小龙女和李老三轮流去值班照顾父亲，他俩每人每月给李老二1000元，作为李老二全天照顾父亲的补贴。
　　 一家人虽然遇到了这么折磨人的事情，但李家姐弟三人在照顾父亲的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孝敬、乐观、快乐，对下一代言传身教的善果，每每让我唏嘘不已。感动这三年来，他们在照顾父亲过程中，呈现出来的抗压能力和乐观精神，我思考良多，感叹很多。
　　 和小龙女几次沟通后，我了解了小龙女的想法，她说：“唉，我母亲去世得早，父亲现在瘫痪了。他也快八十岁了，我就想，我们辛苦一点，多付出一点。让生病了的父亲，在有生之年，感到幸福，感到欣慰。他能健康地活着，就是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最大福气。”
　　 我有了把她家的事情诉诸文字的想法。得到她的允许，我用了她家的原对话，图片。
　　 仅为弘扬一种为人子女的孝道和一种乐观的生活态度。
　　
　　
　　 三、老李瘫痪后，家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1、摸麻将
　　 老李从医院回来，沉默寡言多了。偶尔喜欢假想打麻将，他眯着眼睛，一会儿右手摸一下，然后假装睁开眼睛看一下，再假装打出去，还喊一声：“五条。”
　　 接着再摸一下，再打出去，喊一声：“八万。”
　　 小龙女看他玩得累的，就问李老爷子：“您累不累？没完没了？”
　　 老李说：“别说话，我马上胡牌了。”
　　 小龙女和李老二一众人，只能眼睛定定地跟着老李，看着他摸牌，打牌。
　　 老李就一直摸，一直摸，不知困倦，就是不能胡牌，摸牌摸得累到极限了，就头一偏睡了。小龙女一众人摇摇头，才收拾着去睡。
　　
　　 2、掉厕所里了
　　 某周日小龙女值夜班照顾老李，清晨感觉起床晚了，着急着在卫生间洗漱，收拾，赶着去单位上班。
　　 李老二伺候老李吃饭，老李嘴一噘，眼一斜，一脸不愿意，非要小龙女来伺候他吃饭。
　　 李老二一脸讨好地问老李：“李老大要上班嘛，我来伺候您吃饭一样的。”老李无奈地叹息一声。一副迫不得已的表情。
　　 老李不得不吃着饭，眼睛却盯着卫生间的门，还用手指门，抱怨地说：“你看她，躲在厕所干啥？掉在厕所里了？还不出来？”
　　 小龙女恰好从卫生间出来，听见老李说的话，就逗老李：“咋？还不让我上个厕所？不让我洗个脸？刷个牙？化个妆？”
　　 李老爷子低头吃饭，脸色平静，假装没听见小龙女的话，理都不理小龙女。
　　
　　 3、我要举报你
　　 小龙女自从安排老李康复训练开始，就对老李高标准，严要求。规定李老爷子每一次要右手抓着左手，举过头顶一百次。
　　 小龙女站在旁边监督看着，老李的动作标准、到位、认真地一个一个做。小龙女一转身，老李就是右手一只手晃悠着举过头顶，口里还数着数。左手就一动不动。
　　 小龙女一发现，就严厉地批评老李：“你已经不是三岁孩子，还投机骗人？您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肢体动作？”老李眼睛一瞪，眼看着就生气了。
　　 一脸稚气一脸严肃地警告小龙女：“哼，我要举报你！”
　　 小龙女调皮地问：“您举报我啥呀？”
　　 李老爷子接着一本正经地说：“我要举报你，虐待老人。让公安局把你抓起来！”
　　 小龙女就继续逗他：“您赶紧举报我。让公安局来调查，医院里所有的人，都夸我孝顺，对您好。您还举报我？看谁来照顾您？”
　　 老李孩子样笑了。然后一脸调皮地回答：“我就是要举报你！”
　　
　　 4、一元钱奖励
　　 小龙女快过生日了，就和他她爸贫嘴，淘气地问：“爸，我快过生日了，您看，我这么尽心照顾您，您该表示一下嘛！”
　　 老李听完，一脸思索样，清楚地回答：“那我给你奖励一块钱！”
　　 小龙女讨价还价：“一块钱不行，最少得奖励一百元。”
　　 李老爷子立即纠正：“一百元没有，就奖励一块钱。”
　　 小龙女撇着嘴，对老李做鬼脸：“吝啬鬼。”
　　 老李淡定地看一眼小龙女，眨眨眼睛，不说话。
　　
　　 5、三八红旗手
　　 李老二照顾她爸，时不常逗他：“爸呀，您看我照顾您多仔细，您应该给我设一个三八红旗手的奖励。”
　　 李老爷子随口就答应：“给你设个三八红旗手！”
　　 小龙女收拾完了，没急着上班走。
　　 李老爷子嘴一指小龙女说：“你看她，都不着急上班？”
　　 小龙女说：“我不上班了。我准备辞职，专门照顾您。”
　　 老李看着李老二，一脸严肃，挑事一样地对李老二说：“三八红旗手没您的份了！”
　　 小龙女，李老二双双站定，同时都拿眼剜着老李。老李面不改色，一脸无辜样。
　　
　　 6、姐俩罢工买裙子
　　 星期天早晨，小龙女和李老二就计划着给老李洗漱、收拾清白，吃了饭，姐俩准备去西安康复路买衣服去。
　　 姐俩把临时壮丁（小龙女的老公）都抓好了，来替小龙女值班，结果临了老李就是左一个事，右一个事，不让她们姐俩出门。还淘气地说：“你俩带着我一起去呗。我会给你俩选衣服。”然后一脸自豪样。等着她俩同意。
　　 这姐俩一看，没办法，只能偷偷地溜了。
　　 到了西安康复路批发市场，离关门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姐俩突击扫货，三个月没逛过街，对于有“逛鬼”之雅称的小龙女来说，可以想象这几个月有多憋屈？两人硬是各自扫了八条连衣裙，才乐滋滋地在关门之前打道回府了。
　　 回家老老实实地接受老李的“再教育”，老李批评她俩说：“你们逛得美，也不管我。你老公比你这个李教练都要求严格。哼！”
　　 姐俩忙着一件一件地试穿衣服，边喊：“爸，您说啥？没听见，重新说！”
　　 老李翻姐俩一个白眼，才撇着嘴，头一偏，悠悠地说一句：“一件都不好看！”
　　
　　 7、偏心儿子
　　 每次李老三来照顾老李，都要推到晚上才来。小龙女把老李的澡给洗了。大厕所上了，李老三来了就陪老李睡一觉。清早就忙着走了。老李也不半夜敲床。安安宁宁地睡一夜。
　　 等到周末，小龙女接李老三的班时，小龙女还没来，老李的电话就像催命符一样及时。问小龙女：“你咋还不来？我都憋得不行了。”
　　 小龙女就来气：“你为什么要憋着啊？你不会让你儿子伺候你去厕所呀？”
　　 “他伺候不来我。”
　　 “你就惯着你儿子。啥活都留给我。下次他把你扔渭河去喂鱼。”
　　 老李“呵呵”地傻笑。
　　 小龙女来了，赶紧伺候老李去厕所。
　　 老李像想起什么事一样，“哼哧”半天，说不出来。小龙女就问他：“爸，你有啥话，就说出来吧。”
　　 老李说：“我说了，你和李老二不准生气。”
　　 小龙女说：“你说，我们不生气。”
　　 老李认真地说：“我想立个遗嘱，把单位那套房子给李老三。你看行不？”
　　 小龙女假装生气地说：“凭啥呢？我和李老二照顾你最多。房子，最起码应该三个人平分。”
　　 “你俩是女子，咋能要娘家的房子。我做主了。这房子就给你弟。”
　　 小龙女一看。老李还挺倔。就逗老李：“爸，你以为我们照顾你，就为了你的房子。房子你愿意给谁就给谁。我们不稀罕！”
　　 老李一脸开怀地笑：“这才对嘛。”
　　
　　 8、羊肉泡的魅力
　　 老李夏季胃口本来就不好，加上不运动，肠胃蠕动更慢了。
　　 李老二的朋友，中午请李老二吃羊肉泡，李老二给老李下了一碗面，就急急忙忙走了。午饭回来，老李生气地问：“中午也不管我的面要调啥不，你着急忙慌地走了，我吃的面条连盐都没有。”李老二赶紧道歉：“哦，对不起，老李同志。中午我单位几个同事在附近羊肉泡馆聚餐，邀请我，我走急了。没照顾好您。下次不会了。”
　　 老李吧唧着嘴，馋兮兮地回应：“我说嘛。原来是抛下我去吃羊肉泡了。可以理解。你带我去吃一次，我就不说你了。否则李老大来了，我还说。”
　　 李老二拿老李没辙。生气地看着老李。叹息：“老李呀老李，你是半夜吃柿子，专捡软的捏。”
　　 老李回嘴：“你是软柿子？”
　　 李老二气得嘴张着，说不出话。过一会儿答应：“明天中午，我带您去吃羊肉泡。”
　　 老李立即见杆就上：“干嘛明天中午呀？今晚上就去！”
　　 李老二着急解释：“晚上谁吃羊肉泡，消化不了。”
　　 “不会消化不了。就晚上去！”
　　 “好。晚上去就晚上去！给您上厕所，上完厕所咱们去。”
　　 “这还差不多。”老李悠悠地说。
　　 到了羊肉泡馆，李老二和老李商量：“爸，让他们少给您切一块钱的肉，好不好？”
　　 “好什么好？没肉，还能叫羊肉泡？”老李不愿意地回复。
　　 一会儿李老大来了，一来就嘟囔：“李老二，晚上带爸来吃羊肉泡？你可真想得出来！”
　　 李老二看老李一眼，言外之意：“看看，我又被说了吧？”
　　 老李接口:“嗯哼--是我要来吃的，咋了？”眼睛翻着李老大，一脸挑衅。
　　 李老大假装没看到，不理老李。
　　 三大碗羊肉泡端上来，李老大端直拿起筷子。拈走了老李碗里的几片肉，老李又威胁李老大:“哼，小心我举报你，虐待老人。”
　　 李老大，李老二有说有笑，吃饭了。
　　
　　 四、言传身教，强大的孝道传承
　　
　　 1、锯胳膊
　　 半夜，李老爷子有事，会用右脚敲床边沿，咣咣响声就会惊动睡在他房间值班的子女，起来照顾他喝水，或者上厕所。
　　 某早晨，李老爷子右手抓着左手，在床沿敲，李老二的儿子李臭蛋问他：“李老头，您敲什么？不要这只胳膊，就把这胳膊锯了去。”
　　 李老爷子举起右手，做要打李臭蛋的动作，并微闭眼睛，长长叹息一声：“唉……”
　　 李臭蛋调皮地蹦跳过来，拿起老李的右手，又拿起老李的左手，双手合在一起，然后说：“你看，这是一对，哪只也不能锯掉，是吧？”
　　 老李眼睛睁开，肯定地“嗯”了一声。
　　
　　 2、李臭蛋作妖
　　 李臭蛋看着妈妈，姨妈，舅舅照顾姥爷的程序，聪明的小家伙，经常“主动”关心他姥爷：“李老头，你喝水不？”
　　 “你尿尿不？”
　　 “你想躺下去吗？”他姥爷表示想躺下去，他就小大人一样爬到床上，拿个枕头垫在老李背后，双手环着老李的脖子，还想放老李平躺下去……瘦小的李臭蛋也根本不可能拉得住老李，把老李放平躺着，他太小了才八岁。
　　 李老二就看见了，赶紧来扶着她爹往后躺下去，李老二就会纠正李臭蛋：“他是你姥爷，你怎么叫他李老头呢？”
　　 李臭蛋一脸认真地说：“我知道。我和他玩呢嘛！”
　　 姥爷瘫痪之后，李臭蛋忽然就长大了，懂事了。每天放学回来，就关心老李吃不吃？喝不喝？上不上厕所？大人们给他打好了榜样。强大的孝道传承，言传身教。
　　
　　 后记：
　　 生日之后，小龙女和父亲“约法三章”，把父亲锻炼身体，制度化，常态化。
　　 姊妹，弟弟之间，也大致进行了约定。把照顾父亲更细化，责任化。
　　 来看望老李的亲属，都夸小龙女三姐弟做得好。这是她最欣慰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