馅饼(一)
　　 愿上帝救赎我肮脏的灵魂！
　　 俗话说，“君子不挡人财路”，可是我不是君子，是小人，因为自己是穷鬼，却见不得别人发财；我是一个很下流的人，因为在描写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时，明明可以用“此处省略三百字”来替代，可我总是添油加醋、浓墨重彩地描写！今天臭毛病又犯了，以为老不尊的口气告诉您一些您所不知道的真实的事，这些事也许正发生在你父母身上，也许再过几年就发生在你身上。
　　 最近，我家邻居潘二姑神神叨叨的，极不正常。一打听，才知道她迷上旅游。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掰着脚丫子算：“划算哟，九十多块钱，管吃管住，坐的大巴，少说也值几百块，也不收钱，车上还有人唱歌；除此以外，旅行社还送礼品，这不，昨天刚结束的盐城三日游，才九十多块钱，送了一百多个鸡蛋，下次我们还要去！”
　　 大桥下，有打掼蛋的，有打“跑得快”的，有下棋的，有吹牛的。桥对面那个胖胖的老汪又在炫：“盐城的花海漂亮哟，那大奶牛，奶子有脸盆大；那树荫簇底下，男男女女的成双成对地扭在一起，也不知他们是不是两口子，嘴巴亲得“呱得呱得”的！”
　　 我听了他们的话，心里痒痒，觉得人家才花百十块钱，包吃住玩两三天，旅行社还送了一台洗衣机！便关照老汪，叫他下次再遇到这好事叫上我。老汪说：“这方便呀，23号就有河西半岛三日游，99块钱，旅行社送韩式料理锅。那锅我看过，可炒可炖可涮火锅，值一百多块钱呢！”我感到机会难得，便向他要了旅行社人的微信，报了名。
　　 报了名以后又后悔了，心想：能有什么好玩的呢？能有在家里没事躺床上玩手机好玩？能有没事找个地方钓鱼好玩？老婆见状便竭力串唆：“去玩呗，百十块钱不够一场麻将输的呢，再说还能拿回家一台电炒锅！返过来说，人苦一辈子也这么回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所以不能亏了自己苦了自己。出去玩玩吧！”她窜唆完了还为我准备行囊，什么换洗的衣服、什么雨伞口罩、什么饼干茶食，还趁我不注意塞进黄瓜、苹果、防拉肚的药丸……见此，我气不打一处来，嚷道：“出门在外，我恨不得两条腿都不带。你倒好，你打算我在外过年呀？再这样，不去了！”说完将包里的杂碎通通掏出，仅带了手机充电器。23日起个大早，五点钟来到微信上通知的公交车站台候车。
　　 五点二十分，大巴准时停在站台。准备登车的十几个老头老太蜂拥而上，挤成一团！我默默地跟在最后，看着这群哪怕是两个人同时上车也要挤着的老人先上。到车上，看到我一个不算远房的姑姑一家三口，包括姑父的两个妹妹也在车上。这时车上的导游通过小喇叭喊道：“大家不要挤，后面还有座位。”我从前门上来，看到从前往后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座位空着很多。可当我想坐下时，才发现不是坐位上放着包，这是旁边有人说:”对不起这里有人！”我的天，原来空位早就被占了。没有办法，我直好往后走，终于在最后一排找到了空位，便坐了下来，将自己手提包放在脚下。
　　 大巴继续向高速方向开，走走停停，一路上不断上人，小小的县城几公里路，竟然走了四十分钟才到了高速入口。这些人一点时间观念也没有，和他们结伴出行，我后悔了，血压噌噌往上涨，想叫车停下让我下去，导游说要是下去的话，已缴的费用不退；我说不退就不退，我不要了；导游说请示一下领导。等了一会说领导回话了，下车也可以，但以后再想通过旅行社组团出去游玩，就得有麻烦了，因为上了旅游网上的失信名单。我一听只好作罢，随大流去吧！
　　 一路上有老头聊天，一个老头说：“我听不少人都说，这种旅游是骗老人买东西的。”另一个说：“管他呢，反正不要想从我身上掏出一分钱，任他怎么说，我就不买，他能怎么办？”此话一出口立即引起大伙响应：“对，任凭他舌头上长着花，我们坚决不买，打死了也不买，开除了也不买！”
　　 约七点半车辆进入河西省境内。因为起得比较早，很多老人都昏昏然想睡回笼觉。这时车内小广播响了起来，导游说话了。为免得麻烦找上门来，我不能说出她真实的姓名，叫她小清吧。这个女孩的长相，叫我怎么说才好呢？这样说吧，她的脸长得不比我老婆难看——我老婆，您是认识的。这丫头肉肉的一对小眼，躲在厚厚的眼皮下面；蒜头鼻子下面是一张大大的嘴；厚厚的嘴唇，使人很容易就想起了二师兄，有人说嘴唇厚性感，但她性感过头了；一头灰黄的头发耷拉着，永远遮着半边脸，所以她每隔头十秒钟就要用手指将头发朝脸后捋一捋。说她不漂亮也不准确，起码车子上的老头认为她漂亮。你看她从脸部向下长得就不错，淡黄色的短袖衬衫下面，隐藏着两个浑圆的球球，凭我近六十的阅历判断，那肯定不是海绵；两个膀子穿着防晒的薄薄的细长纱袖；牛仔短裤，包裹着圆圆的屁股蛋。说真的，我不光佩服她的屁股蛋长得好，更佩服那牛仔短裤的质量好——在如此高强度的作用力下竟然没有炸线！啧啧，你说这质量！只见她对着麦克风用生硬普通话说道：“各位叔叔阿姨，大家早上好！我叫小清，首先感谢大家参加我们旅行社组织的河西半岛三日游。下边我说几条注意事项，请大家仔细听好：第一是出门在外安全第一，现在请大家检查一下自己的安全带，没系的系上；第二是我们游玩的地方大多是海边或山岭，大家不要去湿滑的地方玩；第三是不要单独活动，到每个景点要按约定的时间到大巴车边集合。如果迟到时间达十分钟，到车上就要表演个节目；如果超过十分钟还不到，我们将发车向下一个景点，请你打车去下个景点追上我们队伍。还有最后一条，我们将会遇到很多向我们推销东西的人。如果您需要这东西，就和他们还价，要对折还，不能上当，不能心软！叔叔阿姨们，我讲的对不对？”
　　 “对！”
　　 “我讲的好不好？”
　　 “好！”
　　 “来点掌声行不行？”
　　 “行！”
　　 哗......
　　 这些老头老太，在家都是做爷爷奶奶的人，在子孙面前一本正经。可在这，表现得比幼儿园的孩子都幼稚，都听话，都配合。只是怎么说呢？反正是见此场景，我的身上“哗啦啦”地起鸡皮疙瘩。
　　 掌声停下，小清又说:”各位叔叔阿姨，我们这次旅程中仅安排两个收费景点，我向大家保证，仅仅两处收费，并且是自愿的，如果不想参加就不参加。不过我要告诉大家，如果不参观这两个景点，就失去出来旅游的意义了。这两个景点是松赞干布城堡和快乐门。松赞城堡是由香港富豪投资七十个亿建造，它的每块砖瓦都是由工人亲手雕刻，手工安装拼贴，门票是每位168元。快乐门是大海边的高大建筑，高达68米，登上去如果机会碰巧的话可以看到海市蜃楼，当然这要碰运气；投入一块钱硬币在望远镜里可以看到日本和韩国，门票每位68元；两处门票加在一起一共是二百三十多，但是经过我们领导多次谈判，给我们旅行社的是两处一共每位150元的优惠价，并且在参观结束以后招待我们吃饺子宴。这饺子有荤有素，管饱。城堡每天仅接待300人，门票需要预定。现在有哪位叔叔要到那里游玩的请先报名，以便我提前定票。”
　　 说完拿着小本本，到每位老头面前都弯着腰，短袖衬衫领口故意少扣个扣子，里面露出的纹胸仅遮住眼镜片大小地方，其余的全是白花花的一片。老头只觉得一股久违的荷尔蒙从丹田处冉冉升起，又在小清身上散出的好闻的香水的刺激下加速，直冲脑门，只觉得血贯瞳仁，那早就立下的“打死也不买、开除了也不买”的誓言抛到脚后跟；也有的是带着老伴来的，老伴抵抵老头的腰，引来老头白眼，说道：“你懂个屁，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老太婆好像犯了错的孩子，不敢吱声了。转眼前来到我的近房姑姑一家跟前，姑父是结巴子，在小清的攻势下，只说：“买、买、买、......”。小清说：“您是买五张？”姑父也不答话，掏出一沓票子给小清，小清仔细数了数说：“老爷子，多了，五张票一共750，你给了1000，这个您收好。”说完递回250元给姑父。姑父眼睛盯着往后排走的小清，头也往后转去。大姑狠狠的掐了他一下，吼道：“把你脖子上装个轴承呀？老不死的，孩子还在身边呢。”我细看才发现姑姑的身边真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是姑姑的儿子，与我应该是表兄弟关系。听说这孩子脑袋不好，果真一路也没见他说过一句话，眼睛望东西时，直钩钩地不会转弯。
　　 小清到最后一排的我跟前，刚甜甜地叫声：“叔叔！”，我就说：“对不起，我有恐高症，哪敢到什么城堡呀，什么门的地方去玩？在家，我都是在地上放张席子，便睡在上边的，连床都不敢上的。”小清白了我一眼，极不高兴地回到车前排，拿起麦克风说：“各位叔叔阿姨，谢谢大家，全车只有一位坐后排的戴黑镜的老爷子没有预定门票，等我们参观完了吃饺子宴，请那位老爷子自行安排晚餐。”诶，我转眼就从一个“叔叔”变成“老爷子”了，真是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哟。
　　 我默默地掏出手机，用70亿除以4万5，再除以360，得432，也就是说，假如小清讲的是真的，那么这个城堡不算建筑维修费、折旧费、工人工资、有关税费，按每天接待300人每人150元计算，要432年才能收回投资。如果这样，这老板不是头脑被门夹坏了，就是被驴踢了。我朝群里发了一下“脑筋急转弯”：70亿除以4万5再除以360得多少？答对有奖。不久有人回：70亿是全球总人口，4万5是人数在地球上的生存历史，360是回到原点，对吧？快发红包。我答道:不对，请继续。这时小清私聊了：“叔叔（身份又变了）请您删了您刚才发的信息，我这有城堡赠送的票送给你，请你配合我呀！”我回道：“我真的不需要票我真的有恐高症呢，我为了娱乐出个急转弯，有什么错？”小清说：“老爷子请主动配合，要不然我将把你移出本群。”在人屋檐下，岂敢挺着腰？在她威吓下，我删除了那个“急转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