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雅香】并非虚构的故事(小说)
引子
夜,并不宁静。远处的霓虹灯像精怪的眼红红绿绿地闪烁着。夜总会、卡拉OK的音乐瀑布般倾泻着,一个低沉的男中音在不停地重复着“有一个梦在心里,我无法说出来。”突然,从座落在新中山路的一幢居民楼里冒出一股浓烟,紧接着窜出一条火龙,很快,燃烧的火映红了夜空。
“救火啊!救火啊!”一阵阵喊叫撕开夜幕,人们慌乱地奔跑,消防车鸣叫着驶过夹,一根根高压水柱喷射着,小孩惊叫声、砸开门窗的敲击声混杂在一起,等到大火熄灭人们进去查看,一副惨不忍睹的场面呈现在人们眼前:室内可燃之物全已化为灰烬,一具烧焦的尸体痉挛地缩成一团,沒有人能认出这具尸体的准确身份。是自杀?是他杀?是意外失火?随着对失火原因的调查的展开,一个女性的人生轨迹展现在人们面前。
一 婚变
二十年前,白丽萍正值青春年华,娇艳的面庞上长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一副窈窕的身材,身后垂着一对黑油油的大辫子,伴着她富有韵律的步履一晃一晃地左右摆动着,牵引着身后多少异性倾慕的目光。随着岁月的推移,白丽萍渐渐发觉有一个人对她倾注越来越多的关怀,一个名叫莫明的男青年常常有意无意地帮助她,而那热切的目光中也越来越写满爱。有一天,莫明突然抓住白丽萍的手,轻轻地吻着,喃喃地说:“我爱你。”那时,白丽萍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她并不知道自己爱什么,只知道自己被人爱了。她感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情感在心中涌动着,对于未来她未及细想,她所做的只是把自己沉浸在爱河中任其漂流。不久,他们结合了。
婚后的日子并不如她所想象的惬意。白丽萍出身在书香门第的家庭里,自小耳濡目染,在精神上、感情上有着比一般人高的要求,而丈夫是一个沒什么文化的工人,只知道爱一个人就是和她实实在在过日子。老实木讷的莫明无论怎样把家务做得有条不紊,里里外外的事一揽子包了,也无法使她投入全身心地爱他。白丽萍的言行渐渐露出许多不满,常常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斥责他,毫不顾及他男子汉的尊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冷淡,常常是相对无言,终于,莫明无法忍受这种冷落,自动提出解除婚姻。
二 姘居
白丽萍结婚的时候未曾料想过婚姻的结局会是这样的。可面对那种缺乏浪漫的婚姻她又感到难以忍受,离婚使她得到了解脱。然而,最初的解脱感很快过去了,她又陷入了新的精神危机。
寂寞孤独像一条毒蛇悄悄地向她袭来,日渐一日紧紧地缠绕着她。为了摆脱精神上的苦闷,她开始学跳舞。进舞厅,在那半明半暗闪闪烁烁的灯光中,听着那如醉如狂歌手的嘶喊,扭着自己那丰满富有弹性的身躯,一切烦恼痛苦都忘却了。
舞厅里男人的眼睛、男人的手,就像饿狼的眼睛、章鱼的触角,他们在窥伺自己的猎物并时时准备攫取她。此时,正有这样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当音乐再次响起的时候,一个名叫刘华的男人彬彬有礼地走过来,他做出一个优雅的“请”的姿势,随后伴随着优美的“梁祝”跳起了“慢四”。他舞步娴熟,舞姿优雅,目光脉脉含情,说话款款软语,一曲下来,白丽萍似乎醉了。这一夜,刘华成了她唯一的舞伴。
从此,他们经常相约于舞厅、酒吧、公园,花前月下情意绵绵。她觉得他才是梦中的白马王子,潇洒、文雅、风度翩翩。那一夜,当舞厅的灯光全灭了时,白丽萍没有像往常一样拒绝刘华,她仰着脸,接受着他那长时间的狂吻。他的手迅速从腰部向上移动,解开她的衣扣……白丽萍紧紧搂着刘华,心理的防线全部崩溃了。他们相拥着走出舞厅。
刘华向白丽萍讲述了自己的家庭:“我有一个妻子,她是一个悍妇,每日做河东狮吼,既无教养,又不解风情,我无法忍受。我一定要休了她。等事情解决后,我们就结婚……”
他大段大段地表白着自己对她的爱慕,不遗余力地赞美着她。她终于答应和他在外姘居。
从此以后,白丽萍以一种特殊的生活方式生活。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拥有一个温存体贴的丈夫,一觉醒来却发觉自己仍然孤独一人。“丈夫”成了一朵飘忽不定的浮云,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让她一阵惊喜。可短暂的温存后总是不得不匆匆离去,抛给她一枚又酸又涩的孤独之果让她慢慢咀嚼。
刘华总是安慰丽萍,让她慢慢等待,他的妻子是一个悍妇,离婚的事得慢慢来,急性子吃不了热豆腐。每日黄昏,白丽萍望着落日的余晖便把房子收拾干净,盼着刘华的到来。渴望见到刘华成了她生活中的重要内容。日子就在爱与被爱的渴望中流逝,就像门前那条小河不知不觉流淌着。
三 毁容
天长日久,刘华的妻子渐渐觉出不对劲了。她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个日记本,上面记载着丈夫对另一个女人的大量爱情表白。她妒火中烧,一个报复的计划在她心中萌生。
“今天单位派我去出差。”妻回到家时平静地对刘华说。
“多长时间?”刘华不动声色地问。
“大约一个星期。”
刘华心中一阵窃喜,却佯装舍不得的样子帮妻子收拾行装。临别,还搂着妻子在她前额上吻了一下。妻子前脚走,他后脚就去给丽萍挂电话,急切的话语饱含着按捺不住的激动。
夜幕降临,月亮害羞似地躲到白絮一般的云朵后面,满天的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白丽萍满怀喜悦的心情,骑着自行车飞快地朝刘华家奔去。她盼这一天盼得太久了,她从来沒有和他在一起好好享受过良宵,而这一次却有整整一个星期!这已经够了,已经足以补偿她这两年的相思之苦了!
她来到刘华家门前时,刘华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月光下,望着丽萍泛着红晕的娇美面庞,由于喘粗气而急剧起伏的胸脯,紧裹在毛衣下曲线分明的窈窕身材,他情不自禁,牵着她的手飞快地闪身进门,迫不及待地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他们吻着,呢喃着,倒在床上……
疲劳使他们进入酣睡,一点没觉察一把钥匙正在锁眼中转动。
“啪”,门被打开了。妻指挥着她的两个弟弟一拥而上。她果然是个厉害角色,“你这个畜生,你竟敢把个臭娘们搞到家里来了!”说罢,“啪,啪”左右开弓,对着丈夫就是两耳光。然后,冲上去,对着揪出被窝一丝不挂的站在那吓得全身筛糠的白丽萍冷笑道:“好眼力,果然一表人材,可惜是个臭货。我让你臭美,我让你臭美。”她像母狼一般嚎叫着,扑上去,双手抱住白丽萍的脸......只听得一声惨叫,鲜血染得满脸,她“啐”了一口,将咬下来的白丽萍的上嘴唇朝窗外吐去,然后扬长而去。不久,刘华和妻离婚了。
四 自焚
毁容后的白丽萍终日不敢上班,不敢出门,大热天还戴着个大口罩。父母姊妹因她做出这种丑事有辱家门,不与她来往;朋友同事也以她为耻不屑于她;身边的亲人同事全都离她而去。白丽萍把自己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刘华身上,希望他能履行自己的诺言,和她结婚。
最初,刘华好言相劝,说等她做好整容后再和她结婚。他陪着她到省城、到广州、到上海,许多医生都摇头,表示无能为力。最后,刘华失望了,望着那个曾经钟爱的女人变成这副模样,他开始还感到内疚,渐渐生出厌恶之心。
又是两年过去了,事情毫无好转。一天,刘华把自己东西收拾好,卷起铺盖就走。白丽萍拖住刘华问他上哪。“上哪?住厂宿舍去,守着你我会发疯的!”
“不行,你不能走,你答应你和妻子离婚后就和我结婚的。”
“结婚?”他冷笑:“你也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是副什么模样,我会和你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吗?”刘华狠狠地掰开白丽萍紧紧攥着的手走了。
“我是什么模样?我是什么模样?”白丽萍望着镜子里自己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失声痛哭。她曾经是个美丽的女人。有多少男人倾慕她,为什么自己瞎了眼,竟爱上了这种人面兽心的男人,自己把全部的爱都给了他,为了他断送了一生的幸福,现在工作沒有了,亲人都和她断绝了来往,他又绝然离她而去,生命于我还有什么意义?
白丽萍想一阵,哭一阵,气一阵,想一阵,直到天渐渐变得昏喑起来,她站起来去开灯。停电了。她起身去点煤油灯。
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她再一次对着镜子看着自己那鬼一般的脸,“今后我活在人世还有什么意思?我还怎么活下去?”她又一次痛哭起来。将来的日子就和这小屋一样一片黑暗,她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理由要活在这个世上,只有死才是唯一的解脱。
她将煤油灯的油全部洒在地上,然后划燃了火柴......倾刻间,房间燃成熊熊大火。
一个生命就这样在尘世殒灭了,它在向人们诉说着什么?是在悔恨自己的轻率?还是在控诉着薄情郎的寡义?人们啊,请记住:人生的路很长,要紧处却只有这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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