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风月(微型小说)
窗外沥沥下起了雨,这样的天气最是好眠。
打开花洒,氤氲的水汽下,璊璊想起了下午见他的情形,陡然生出后悔。
璊璊是执念于皮相的人。以往见他,总会花些心思打扮,细细描过眉眼,点一些温柔不张扬的颜色在唇上。香水涂在手腕,再轻轻蹭到耳后,喜欢的香氛就会幽幽散发出来而不至于太过浓郁。
今天却毫无准备,顶着几天未洗的头发就风风火火去了。原本只是路过,那扇开着的门落在眼里似乎有些诱惑,几番纠结,还是走了进去。到底是年轻些,沉不住气。
他今天却不同以往,穿着颜色清新的运动服,连帽款。卸下平日沉闷的颜色,看起来年轻挺拔许多。他是五官颇有几分俊朗的人,这点璊璊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清楚。
璊璊和他说起工作中遇到的喜欢和不喜欢的人。他浅笑吟吟,却不会说对某人的好恶。偶尔说起见解,于人于事,又深璊璊很多。他说自己是出世的人,言语间却是百态尽识之后的洞悉。
茶台上的水开了又开,他为她杯中续了又续。璊璊是知道叩指礼的,但在这样的场合又显得太过隆重刻意。为不失礼,伸手虚扶茶杯。他浅笑,眼睛里似有隐藏的温柔,一遍遍告诉璊璊小心烫手。
杯中是绿茶,味道尚好。反复冲泡之后剩下的那一缕极浅的茶香,璊璊极爱。
璊璊想起了和他初识的情形。彼时她正经历一段煎熬的岁月。于工作,于生活多不遂意。无助,恐惧,自卑,忧郁,这些字眼像一根根看不见的藤蔓把她紧紧缠在其中。和远房亲戚无意说起工作上的困扰,亲戚便给璊璊介绍和他相识。
起初,只是互加微信偶尔请教工作事情。直到那个冬日正午偶遇,璊璊掀开厚重的门帘,抬眼就撞上了他温和儒雅的笑。记忆中从未见过的人,璊璊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就是他,肯定是他。
璊璊想起母亲说过的话。一生会遇见什么样人,和遇见的人有怎样的故事,多久的羁绊都早已注定。尘世中有人擦肩而过,有人相伴终老,皆是宿命。冥冥之中,缘分自有天定。隔天,璊璊上门拜访,恰遇一位已退休好久的老先生因工作上事寻他。他以晚辈的姿态接待那位老先生,谦和得体中,涵养格局尽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眼前之人如是。
渐渐地,彼此熟悉起来。没有琐事的午后,他与璊璊谈论文学佛法。漫天飞雪的路上,他邀璊璊进去喝盏茶。璊璊想,或许经历的那些磨难,不过是为了有一天能遇见他。
从前母亲常斥璊璊说话方式极厌,不懂看人眼色。本来难以回答的问题却要一遍又一遍追问。总有把别人和自己都陷入尴尬的境地的本事。今天,璊璊更是把母亲总结的缺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几个幼稚且不够聪明的问题抛出去,气氛变得略微尴尬,璊璊期待着关于一些问题的回答,他却总是笑而不语。
他对璊璊说,有些话又何苦说出来。
似乎更冷了,璊璊有些发抖。脸一定是苍白的吧,璊璊双手抱着茶杯,努力感受着上面的温热。
他居然和璊璊说起了坊间流传的一些绯色传闻。市井气息极浓的轶事经他这样一个清隽儒雅的人含蓄地表达,气氛又明快起来,这样违和又轻松的场面,让璊璊不由笑出了声。
璊璊说,你知道的,我对未来前程向来没有野心,渴盼的不过是风月。
和你相识的这些日子,每一次淡淡的相处于我而言,都已是浓浓的风花雪月。
他告诉璊璊,只有真正清清白白的两个人,才能在面对流言的时候坦坦荡荡,友谊才能长长久久地维系下去。
璊璊忽然有些明白了,杯中新添的热水让她的心也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