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鼠为祸人间久矣。
　　 年幼时尽管乡下十分贫穷，但老鼠们依然繁殖迅速且行为猖獗，一些盛装食品的木柜往往被老鼠啃噬成孔，老鼠钻进去偷食，让本就不多的食物更加缺少；笔直的墙壁上如果挂着肉食等美味，它们定会想方设法，或攀壁而上，或绕道而达，待到主人发现时，那些食品早已残破不堪。家家户户为此烦恼不已。
　　 有鼠就有除鼠，养猫算是一法。但猫并不能根除鼠害，且猫好吃懒做的毛病更增乡下人的贫穷。也有采取其他办法的，记得有个东大爷发明了一种老鼠夹，老鼠经不起食品的诱惑往往被夹住，在缺少荤腥的年代里，东大爷甚至以鼠肉为食，还将这一技能传给了他的儿孙。
　　 俗话说，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最著名的运动算是“除四害”了，在上级领导的宣传动员下，家家户户掘地三尺，想要斩草除根。鼠害是减轻了一些，但人们稍一放松，鼠害就重新泛滥起来。
　　 那年头人被挨饿，老鼠也无法幸免，一到夜间活动更加频繁。冬季寒冷，老鼠们会将家里本就不多的衣被咬烂绪窝，往往整夜磨牙咂嘴不停。母亲迷信，认为老鼠咂嘴会导致家里运气变坏，人必须战胜它们才能避免背运。母亲用棍棒、竹篙驱赶毫无成效，便双手握住剪刀，反复张合，锈钝的剪刀就发出与老鼠咂嘴同样的“嚓嚓”声；母亲嘴里还不停念叨“剪死老鼠，剪死老鼠”，也许是老鼠累了，抑或是老鼠没趣走了，那“嚓嚓”声最终还是停了下来，母亲这才以一种得胜者的语气提醒我们一些与鼠有关的生活常识。因了对老鼠的无比烦恼和厌恶，这些经历自然终身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二
　　 住进了钢筋水泥建造的城市楼房里，本以为从此可以免受鼠害，殊不知情况并非如此。有一年，我家隔壁建造新房，工程进行到与我家房屋高度一致时，两只老鼠沿梯而上，偷偷从窗户中溜了进来。刚开始它们还小心翼翼，见我对它们无可奈何，就变得胆大妄为起来，彻夜在房间里折腾。没多久几只小耗子降生，时不时发出叽叽咕咕的声响。
　　 原以为它们只是匆匆过客，等到它们的孩子长大后就会举家搬离，谁知它们竟然常驻了下来，待到小老鼠长大后，它们一家子对我们竟然熟视无睹，俨然把自己当作了这里的主人，不分昼夜地在屋里闹腾，客厅、卧室、阳台上经常可以见到它们的身影，有时它们甚至还爬到了孩子的床上，吓得妻女惊叫不已。
　　 灭鼠势在必行。鼠药只产生了一次功效，一只老鼠被药死后，其他老鼠便“总结”了教训，再不上当；且那只老鼠死在了空调洞里，臭气熏天，我便废除了这个办法。粘鼠板和老鼠夹同样没有收到多大效果。我决定亲自上阵，准备了木棒等用具，夜里睁大眼皮，看见老鼠溜进了哪间房屋，就赶紧关闭门窗，三下五除二将它就地消灭。几番对阵后，斗鼠经验得以提升，我将一些老鼠最爱的美食放在一间屋子里作诱饵，等到它们进入房间，我就痛下杀手。这样的办法还真的收到效果，家里的老鼠数量急剧减少，妻子和女儿时不时还夸奖我几句。
　　 但老鼠并不傻笨，两只大老鼠始终没进那个房间，“杀子之仇”反而激起了它们的恨意，趁着我们外出之际，它们对我家的用具破坏更甚了。我只得将“战场”转移到另一个房间，一只大老鼠终于“入瓮”了，我挥舞着棍棒，将它赶得四处逃窜。俗话说狗急跳墙，鼠急了也会反咬人，那凶恶的样子也让人汗毛倒竖。但它终究非我敌手，最终的结果是在劫难逃。
　　 另一只大老鼠找到了一个极好的“避难所”——冰箱下面的空穴，逃无可逃之际，它立即钻了进去。忌惮于冰箱的损坏，我所有的灭鼠工具此时都没了用武之地。当我人困马乏之际，它也变得疲累不堪，竟然在里面打起了轻微的呼噜。我并不甘于投子认输，想到了另一样武器——开水。我将一壶滚烫的开水淋到了它的身上，它“呼”地从里面窜了出来，钻进了厕所的下水道里，在沉水弯里扑腾，惊恐万状。
　　 搬到新家以后，一日小区整理楼下垃圾场，老鼠们四处逃窜，两只老鼠竟然通过水管上来，从排气孔钻进了我家浴室的吊顶里，整日在里面打闹。水管光滑如冰，而老鼠竟然轻车熟路，让我不得不佩服它们适应生活环境变迁的能力。我用棍棒敲震吊顶，想恐吓走它们，谁知它们竟置若罔闻。我撬开一块吊顶板子，原以为它们就会惊慌而逃，谁知它们“呲溜”一声就跳了下来，迅速钻进其他屋子里躲藏了起来。几天的小心谨慎后，它们在屋子里就张狂了起来，弄得我们一家人终日不得安宁。当然在我这个灭鼠高手面前，它们自然不堪一击。
　　 父母进城以后，租用的住房里也出现了老鼠的踪迹。根据以前的经验，我判断只有一只老鼠。我想一只老鼠“翻”得起什么“大浪”呢？也许它会因为畏怯或孤单而逃走吧！蔑视加上疲乏，我给了它逃走的时间。这只老鼠果然还有些老实，在我面前倒没弄出什么大的动静来。
　　 但它的“乖巧”因人而异，一段时间后它竟然有了应对策略——面对身强力壮的我，它就退避三舍，但屋子里只剩年老多病的老人时，它就胆大妄为，无恶不作。母亲的唉声叹气改变了我对它的看法，我最终叫它命丧黄泉。
　　
　　 三
　　 老鼠是一种弱小的啮齿类动物，它的天性就是要在夹缝中生存。如果它在大自然中自由地生活，除了预防它的天敌，其它时间老鼠们还是乐滋滋，美滋滋地快乐着。然而它到了人家里，它的自然可爱的本性就成了：偷偷摸摸、盗窃成性、胡作非为，有时还有些欺软怕硬。人们只好“恃强凌弱”成为它们的“天敌”，只想尽快地结果了它们。
　　 联想到每一次与老鼠的“战争”，我的道理只有一个：尽快赶跑或杀死它们，这是对作恶多端该有的报应！也许，在老鼠眼里，我也是它们心中的恶呢！它恨不得把我置于死地而后生。物种之间的生存博弈有时很难用正义和邪恶来定性。
　　 其实，反观我们人类自己，有的人阳奉阴违，有的人偷盗抢劫，有的人营私舞弊，有的人贪赃枉法，这些鬼魅伎俩和老鼠的习性又有什么不同呢？这也是一种恶，是对人类共同体的作恶多端，这才是人类最大的敌人，也应该根除而后快。有时人类最大的祸患其实就是人类自己的贪婪和无知。
　　 突然想起《诗经·硕鼠》里的句子：“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逝将去汝，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翻看汉语成语词典，凡是与鼠有关的成语都带有贬义，可见从古至今人们对老鼠是多么的痛恨。硕鼠是对一切盗窃行为的形容，包括我们人类自己的恶行。
　　 现代社会已经进入文明法治社会，人们不须“去汝”，只需祭起法律的宝剑，就可斩下“硕鼠”的头颅，达成“乐土”的心愿。这不，一个个鲜活的反腐和惩处黑恶势力的典型事例就是明证！关键是法律必须要公平公正，人人平等，执法者不可贪赃枉法，知法犯法，这样就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无论是哪些“老鼠”们，一时的侥幸逃脱并不是弹冠相庆的理由。历史证明，该来的一定会来，正义不会缺席。民心就是道义，道义就是天意！人间正道是沧桑！
　　
　　 （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