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少楠家出来，一路上，李月都在怀念芙蓉屋里的快乐时光，路过李丽家，望着漆黑一团的豪宅，不由长叹：“这哪像个家，现在不用说了，没出事以前也没啥人气，我也就去过三回。而去少楠家像回娘家，今儿去喝酒，明儿去吃饭，后天去喝茶，人气多旺啊。”
　　 “三宝邀请你去，估计你也不是很乐意去。”
　　 “这也是原因之一，和他没共同语言，哪有和少楠说话风趣。”
　　 “这二人怎能相提并论，一个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钱占为己有，然后就是自己的了。一个不但会赚钱，更会花钱，这十年，少楠的度假村是赚了不少钱，但他花在村里的钱更多，所以，他赚钱再多，也没人眼红。”
　　 “正是，我甚至希望他赚得越多越好，他赚得越多，我们受益越多。他现在不仅仅是清水港的主心骨，更像清水港的定海神针，谁家遇上事都爱往芙蓉屋跑，那芙蓉屋都赶上居委会了，而他总能处理得妥妥当当。有一次，老五家那不讲理的媳妇和婆婆拌嘴，结果，老太太一句话，老五媳妇立马跟老太太陪不是。”
　　 “老太太说了啥话？”
　　 “你猜。”
　　 “找少楠评理？”
　　 “正是。少楠不说过，谁对老人不孝顺就收了谁的股份。”
　　 晓光笑了，“少楠这一招还真制服了不少人，如今家家和睦相处，人人三从四德。”
　　 “莎士比亚说，金钱是个好兵士，有了它就可以使人勇气百倍。那晚在憩园，哪家不投得勇气百倍热血沸腾，掏空家底也没事，度假村有基金会啊，粮草富足，咱不慌。”
　　 “是啊，度假村那基金会，让村里多少人得益啊，读书不花钱，看病不花钱，养老不花钱，哪个村有这般待遇，生活在清水港的我们是多么幸运啊。”晓光又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清风舍还没开始，村里老人孩子的费用少楠已经全包了。”
　　 “真的？”
　　 “老孙说包好多年了，你想，那里的村民还不敞开心怀欢迎少楠？欢迎清风舍？”
　　 “程少楠啊程少楠，他还是不是个人，我现在只要一说起这三个字，就骄傲！就激动！”
　　 到了家，晓光去洗澡，李月还处于激动状态，等到晓光从卫生间出来，她还在那两眼放光亢奋。
　　 “洗澡去啊，干嘛呢？”
　　 “在想事。”
　　 李月忽然跑到晓光床前道：“你发现没，禾风就是少楠的翻版。”
　　 “怎么又想到禾风身上了。”
　　 “咱家有女儿啊，我能不想吗，咱女儿要嫁就得嫁这样的人家，行善积德才能庇佑子子孙孙啊，少楠和三宝就是最好的对比。我也不要求三宝像少楠这般仗义疏财，只要安分守法不就啥成都没有了？李丽也不会落得背井离乡。”
　　 “你不洗澡不睡觉，在这里东一榔头西一斧子到底想说什么？”
　　 李月呆了呆：“我想禾风的，怎么又说到李丽身上去了。对了，打她电话试试，看看有没有开机。”李月说完拨通李丽手机，结果，仍然关机。她有点慌了，“晓光，她不会出什么事吧？还关机呢。”
　　 晓光安慰妻子：“她昨天晚上才过去，今天一定有很多事要办，比如住的地方，比如工作问题。你放心，为了女儿，她也会挺过这关。”
　　 “哦。”
　　 “你实在放心不下，发条短信过去，开机了她自会看到，看到自会回复你。”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李月说发就发，她写道：“李丽，安全到达你表哥家了？他会给你安排工作吗？你有住处吗？看到短信给我打电话，我很担心你，小麦兰玉也很担心你，你一定要好好的，过些日子我们来看你，好不好？”
　　 李月写着写着，泪水模糊了眼睛，她忍不住抽泣起来。
　　 晓光听到抽泣声，从床上下来，轻轻拍着李月，“理性的李月上了年纪怎就变得感性起，一会笑一会哭的。”
　　 “发生了这么大事，你让我怎么理性？”
　　 “哭有用吗？”
　　 “我也知道没用，心里就是放心不下她。”
　　 “以前你就该好好提醒她点。”
　　 “你怎么知道我没提醒，可她正春风得意，哪听得进去。”
　　 “事情弄成这样，我们也只能在经济上帮着她点，其他还真要靠她自己。”
　　 “我还没小麦帮得多。”
　　 “无论多少，尽力就行。”
　　 “晓光，过段日子我想去看看她，只有看见她好好的，我才能放心。”
　　 “可以。好了，去洗澡吧。”
　　 李月忽然想起女儿，情绪来了个大逆转：“忘记跟女儿视频了，让她教完这学期回来，我不能错过这么好的女婿。”
　　 晓光惊讶地看着她，更年期吗？一会忧一会喜的，比京剧里的变脸还快。
　　 “你-------你去洗澡，我来和女儿说。”
　　 “不行，我亲自说。”
　　 “很晚了，发微信，别视频。”
　　 “也行。”李月一边发微信一边跟晓光说：“小麦也看上我们女儿了。”
　　 “你俩看上有用吗。”
　　 “当然有用，两边大人一掺和，准成。”
　　 “要是他们心里都有了人呢？”
　　 李月抬起头，一脸茫然，“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层，要是他们心里都有了人我们瞎起个什么劲，兰玉家欢儿，就有了心上人，兰玉说欢儿若没人，她也抢禾风，白天我还庆幸少了一竞争对手。不行，女儿若心里有人肯定是个北京人，那她肯定就在北京安家了，那我们就彻底失去女儿了，千里迢迢的，哪能想去就去。晓光，有也得拆散了。”
　　 “你有病啊，好像你没年轻过，当初你父母若拆散你我，你会顺从？”
　　 李月发了一会呆，说道：“我们先别瞎猜，试探试探，她若辞职回来，说明心里没人，若不回来，有人了。”
　　 李月说完给女儿发短信，女儿一会就回了，李月一看，咧嘴笑，忙读给晓光听：“妈，你急什么，清风舍五月份才动工，这么早回来也没事做啊。”
　　 “这么说，她愿意回来？”
　　 “重要的是心里没人。”
　　 “女儿怎么知道五月份动工，你说的？”
　　 “没啊，你说没？”
　　 “我也没说。”
　　 “那她怎么知道的？”
　　 晓光沉吟片刻：“你直接问她，是不是禾风说的。”
　　 “禾风？你是说禾风和女儿有联系？”
　　 “你问了不就明白了。”
　　 “好，马上问。”
　　 一会，女儿回复，虽然只有一个“是。”字，在李月眼里却像朵花，像片景。
　　 “看来，他们一直有联系。”晓光也很高兴。
　　 “不只是联系，是谈上了。明天就告诉小麦去，让她也高兴高兴。”
　　 “你能忍到明天？”
　　 “现在说不定正和少楠亲热，不去打扰他们。”李月嘻笑。
　　 女儿一个“是”，让她心情大好，完全忘记了刚才的眼泪，哼着小调去洗漱。
　　 晓光心情也很好，禾风这孩子就是程少楠翻板，女儿托付给他，做父母的才放心、安心和称心啊。未来的清风舍，就是今日的清水港，禾风有女儿帮衬，还有念清及兰玉女儿欢儿，如此年轻有为的一支队伍，清风舍就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啊。晓光着实敬佩程少楠动用年轻人这一决策，他不仅仅给他们一个平台，更是给他们一个战场。
　　 第二天，小麦还在梦中，李月来电，把两孩子的事告诉了她，小麦问她：“你是不是一晚没睡啊，这么早就打电话过来。”
　　 “是，昨晚没打怕你跟我一样睡不着，我体贴你吧？”
　　 “要是再晚些打更体贴。”
　　 “六点了，该起了。”
　　 程少楠也醒了，问道：“李月？这么早她干嘛？”
　　 小麦嘻嘻一笑：“少楠，清风舍校长有人选了。”
　　 “沈知暖？”
　　 “李月说禾风常和知暖联系。”
　　 程少楠又把小麦拉入被窝里，说道：“就为这，大清早来扰你好梦？看来，她对禾风不是一般的中意。”程少楠忽然又笑：“沈晓光没追到你，咱儿子轻轻松松就追上他女儿。”
　　 “是啊，可怜的晓光，摊上你这个同学。”
　　 “只能说你俩没缘分，他可是比我先入你眼，你若动心八岁那年就该动了。”
　　 “是啊，那会怎就没长心呢。”
　　 “你的心遇上我才开始长完整，才开始学会心跳。”
　　 “你的呢？”
　　 “我也是。”
　　 “这还差不多。”小麦说完轻轻亲了他一下。
　　 “上学那会怎会想到程少楠和沈晓光做亲家，兜兜转转三十年，这样的结局我喜欢，完美，太完美了。”
　　 “我也喜欢。”
　　 “小麦，看来，要马上在清风舍买地造新房了。”
　　 “你准备把他们的新家安在清风舍？”
　　 “你不满意？”
　　 “不，满意，太满意了。少楠，还有清儿的，让他们兄妹在一起，有照应。”
　　 “好。”
　　 “少楠，明天我们去看看地。”
　　 “家是禾风的，我们让他选，他满意才好。”
　　 “好吧，我就不参与了。”
　　 “这就对了，儿子长大了，有些事必须他自己拿注意。”
　　 “那清儿呢？也让她回来选地？”
　　 “只要和她哥在一块，她就高兴。”
　　 “讨人喜欢的丫头。”
　　 小麦看看手机，六点半，便推程少楠道：“起来吧，一会要送阿玉呢。”
　　 “还早，再眯一会。”
　　 “等你吃好早饭过去就不早了，起吧。”
　　 程少楠耍赖道：“亲一下，亲一下我就起。”
　　 小麦哼一下背过身去。
　　 “正好，继续睡。”程少楠也背过身继续睡。
　　 小麦狡黠一笑，回过身来拍着他道：“睡吧睡吧，我去送。”
　　 程少楠一个翻身把小麦压在身下：“孟小麦学坏了，这世道要变了。”
　　 “没有啊，我是真的想去送阿玉，少楠，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答应了阿玉，就得守信，一会你哭天抹泪的，我心一软，又把阿玉带回来。宝贝，我现在就起，你七点再起床。”
　　 “已经醒了。”
　　 “醒了需静养一会再起，起猛会头晕，听话。”程少楠替小麦掖好被子，自己穿衣起床。
　　 “少楠，给阿玉准备些路上吃的。”
　　 “知道了宝贝。”
　　 “等他们登机你再走。”
　　 “知道了宝贝。”
　　 “开车慢点，阿玉乘车易头晕。”
　　 程少楠返回床边，俯下身子道：“宝贝，还有吗？一并吩咐。”
　　 “没了。”
　　 “没了？”
　　 “啊。”
　　 “我能去刷牙了？”
　　 “讨厌。”小麦嗔他。
　　 程少楠乐呵呵往卫生间去，小麦睡不住也起了，她到楼下挑了好多阿玉喜欢的水果，让王姨洗干净装袋，怕水果吃多阿玉腻味，又挑了几罐盐津蜜饯，也装好袋。可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对，少了清水港特产，小麦又从贮藏室拿了几盒上好干货，看见一旁少楠的茅台酒，又给阿海拎了几瓶。做完这些，少楠刚好从楼上下来，他上前抱住小麦说：“你对阿玉太用心了。”
　　 小麦回头闻着他：“你洗澡没？身上有点酸。”
　　 “哪能呢，阿玉，值得你这么对她。”说完他又指着地上一堆东西说道：
　　 “只是，还不够体贴，你想累死阿玉？”
　　 “你去托运啊。”
　　 “这些托运好像少了点，再找找有什么好带，一起托运。”
　　 “我。”
　　 “好，我去找打包箱，先把你打包了。”
　　 夫妻俩说说笑笑进去吃早饭，程少楠对小麦道：“送阿海他们到机场，我想去省医院，托管这事必须当面和他们谈。”
　　 “少楠，你可以请他们来清风舍，看一眼，他们心必动。”
　　 “好主意。”
　　 “晚了就在哪住一晚，别急着往回赶。”
　　 “舍不得你独守空房。”
　　 小麦瞪他一眼：“就舍得我为你担惊受怕？”
　　 “放心，时间由我支配，不会晚。”
　　 “我是说如果。”
　　 “好好好，如果，就。”
　　 “吃你的早饭。”小麦把剥好的鸡蛋往他碟子里一扔，不再搭理他。
　　 程少楠边吃边对着小麦呵呵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