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长篇小说《女人啊女人》问世
　　 应聘后，我每天在两个地方上班，上午西安出版社，下午《情报杂志》社。
　　 那天早晨去出版社，赵社长问我：“你有没有长篇小说?”
　　 我忽然愣了一下，昨天刚刚写完，今天他就问起此事，难道冥冥之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着这事吗？我当即告诉他：“我恰巧写了一部长篇，昨天刚收了尾。”
　　 “可不敢是《粉妆楼》那样的题材！”赵社长说。
　　 “不会的，”我说，“基本上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农村妇女，遭遇不幸的婚姻，又无法摆脱，改革开放的春风把她卷到了历史的漩涡中，从此走出家门，闯荡社会，同时找到商机，于是在政府的支持下走进大城市，经营饮食行业，有了一点资本，又回到故乡办起奶牛场，事业蒸蒸日上，最终成为家乡绝无仅有的企业家……”
　　 还不等我说完，赵社长把桌子一拍，说：“好了好了，你不说了。看来，这正是我们目前所希望的作品。你能不能把手稿拿来，交其他编辑审阅一下。”
　　 “可以呀，”我高兴地站了起来，“求之不得！”
　　 赵社长立即叫来了办公室主任王莹，要她陪我立即去家里取回手稿。我当即为难起来，我住的那个地方就不叫家，简直是猪窝，怎能让王主任跟我一同去呢？思忖片刻，我说了个谎：“手稿写完后，我们杂志社主编贺克毅先生拿去看了。今天他不在单位，回老家办个事，明天就来了。明天，我把手稿拿到出版社，交王主任审读。行不行？”
　　 “只有这样了。”赵社长没了刚才的锐气，显得有点失落。
　　 第二天上午，我把《玉梅子》的10本初稿用一张报纸包了，装进手提兜，捆在自行车后座上，急忙忙驶进东门，沿着东一路西一路走捷径，很快地来到药王洞。赵社长和王主任早就等在办公室里，见我来了，而且拿着一个大包，就走过来帮我解开捆在报纸外面的绳子。整整齐齐10本稿纸堆在桌子上，厚厚一沓，赵社长在上面轻轻地拍着，嘴里自言自语，不知说些什么。估计他此时正在揣猜这部书稿将是什么样的命运。其实，我也在心跳，比他们更加剧烈——前前后后花了好多年的心血，能否将手稿变为铅字，能否将10本稿纸变成一部沉甸甸的长篇小说在社会上流行，这是我最关心的事情。
　　 赵社长拿起我的手稿，随便翻了几页，夸赞道：“老孙的字写得很漂亮，手稿也写得如此工整，难得呀！”
　　 王主任接过赵社长的话茬说：“手稿写得工整，很占便宜，责编起码能一字一句地看下去，不会因为字迹潦草而终止阅读。”
　　 我沉浸在书稿命运的期盼中，无形中就发痴发呆了。王主任说：“老孙，你这部长篇小说由我担任编辑，今天下午就开始审读，中间有啥不明白的事情，我和你联系。”
　　 “可以可以，”我说，“反正我每天都来上班，有啥疑问，咱们及时联系。”
　　 其实，此后的三天，我没到出版社上班，一直躲在《情报杂志》社我那个编辑部里。我害怕“不拟采用”四个字早早地钻进我的耳朵。偏不偏，第四天一个早王莹主任就把电话打到了编辑部，恰巧是我接的电话，听到王主任“你好，老孙”几个字，当即心跳加剧，心好像要从喉咙眼蹦出来似的。
　　 “你赶快过来，有几个事情咱们商量一下。”王主任说。
　　 放下电话，我给副主编刘小平请了假，急冲冲又骑车子赶到药王洞。
　　 进门的一刹那，头脑“嗡”地响了一下。
　　 王莹主任见我到了，倒了一杯开水递过来，并递给我一把扇子说：“老孙，先歇会儿，然后咱们商量你的书稿。”
　　 话说得有点模糊，弄不明白王主任葫芦里到底买的啥药。心又忐忑起来。
　　 “《玉梅子》我已经看完了，没问题，可以出版，并报出版社总编批准，现在进行下一个步骤。”
　　 我喝了一口水。她继续说：“咱们社里目前没有印刷、发行的条件，所以，经过研究，决定给你的书稿找个经纪人，也就是‘书商’。由他们付给你稿费，给出版社缴纳管理费，然后如排版打字，交印刷厂印刷以及在全国发行等事宜，一律交给经纪人负责。出版社只负责三校三审，不让书商在操作过程中出现纰漏。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这是一种新的出版模式，改变了过去由出版社全权负责的形式。我因为是外行，只好说：“听凭领导安排。”
　　 王莹主任当即拨通了一个书商的电话，让他马上到出版社来一趟。
　　 在书商没有到来之前，王莹主任告诉我：“为了书商能够赚钱，不至于赔本，出版社计划把书名改为《女人啊女人》，这是吸引读者阅读兴趣的一种举措。你能接受吗？”
　　 只要小说能够出版并在全国发行，任何决定我都能接受。这是我的心里话。
　　 不到半个小时，一个黑脸大汉走进里办公室。自我介绍说，他叫王美生，老家在山东。目前在东六路图书市场开设有营业性门脸。一直以来和出版社合作从事图书出版发行等商业性经营活动。希望与我长期合作。说着就走近我，主动伸出手要和我握手。这一切表演性的程序走完了，王莹主任说：“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孙兴盛老师写了一部长篇小说，叫《女人啊女人》，想交你出版发行，如果同意，你们签一份合作协议，交出版社保管。至于稿费，你俩自行商量。出版社不参与任何意见。”
　　 王美生虽然脸黑，人却很随和，每一句话都带着笑容。他说愿意与我长期合作。随后，我俩在王主任面前签了那份协议，双方签了名字。办完这一切，王美生邀请我到他们的书店坐一坐，然后商量稿费的事。我就跟着他去了。
　　 王美生的书店在尚勤路与东六路交汇处，门面不大，主要靠在全国批发图书而谋利。他把我按到一把椅子上，让他的夫人给我买了瓶清凉饮料，同时递来一把折叠扇子。然后才说起《女人啊女人》那部小说的稿费来。他没征求我的意见，也不问这部书稿有多少万字，直接就说：“孙老师，我这人脾气有点直，不会拐弯弯。你的书稿我给你5000元稿费，你能接受吗？”
　　 5000元？当然有点少。据我了解，最近省作协几个朋友出版25万字的书，稿费都在一万元左右，而王美生仅仅给了我半数的钱。我该不该答应他呢？
　　 正在思忖，王美生又说：“孙老师，请你发发善念，可怜我也是刚刚起步，本钱不多。再说……”
　　 他停住不说了。我知道他在哭穷。这是商人的通病。
　　 “说吧，您啥意思？”
　　 “你别犯病，我说的是实话。”他矜持片刻，不好开口，终于慢腾腾地说，“您孙老师的名气还不够大……您说是吧？”
　　 这是实话！
　　 一句话说到我的短命处——名气确实不够大。不，不是不够大，简直是不大。人要有自知之明。
　　 “你要是觉得我给的太少，你还可以找其他经纪人。”王美生说。
　　 我这是第一次出书，第一次卖书稿，没有任何经验，但我又不想吃亏，所以就来个缓兵之计：“王老板，你容我回去再想想。另外，我还想和家里人商量商量，或行或不行，明天给你话，可以吗？”
　　 王美生笑了笑说：“行么行么，孙老师回去和嫂子商量后，咱们明天见。”
　　 离开王美生的书店，骑着车子往家赶，心里甜滋滋的。虽然忙碌了好几年，仅仅获得5000元的报酬，但这5000元对我来说，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自长这么大，自写作一来，拿过这么多稿费吗？没有！所以，虽然骑一辆破旧自行车，但觉得很轻松，车轮飞转，不觉得吃力。
　　 直接把自行车蹬到边东街儿子们的小餐馆，说明长篇小说卖了5000元，并征求大家的意见，价钱是否少了点。老二儿子曾浪说：“确实少了点。”
　　 “5000元不少了，给人家吧。”老三儿子曾涛说，“咱们目前连5000元都没有，况且，还欠了一屁股债。卖给人家，除过还债，剩下的钱你还可以用来出版你的短篇小说集。”
　　 这话我爱听。就这样决定了。
　　 第二天，我去王美生的书店，直接告诉他：“我同意5000元给你。以后的事，全拜托你了！”
　　 王美生立即让他的夫人从柜台上给我数了5000元，并且装在一个信封里面……
　　 《女人啊女人》仍在马维平的印刷厂印刷，一次性印20000册。25万字的书稿，孙亚玲一个人负责录排。从录字开始，我就守在印刷厂，不过，这次是自愿的，不向任何人索取任何报酬。
　　 印刷完毕，我从发行商王美生手中以半价买了200册，送我的朋友，凡是我认识的作家、文学爱好者，人手一册，希望他们依此了解我这个作家，认识我这个作家，并为我加油鼓力。另一部分，我送了省市图书馆，各大学的图书馆，希望他们能够收藏我的拙作。事实上，这本书发行很好，王美生依靠他的客户网，洒遍了全国各地除了西藏以外的第二渠道：图书发行有两条渠道，即，主渠道和第二渠道。主渠道是指通过新华书店等传统国营批发中心发行的渠道；二渠道是指除主渠道之外的其他发行渠道，主要是民营的图书批发和零售通道。到了21世纪，二渠道还出现了“网上书店”等销售模式。不到一个月，销售一空，这就为我第二部长篇小说打开了一扇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