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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菊韵】庄子的困境(杂文)


作者:类猿人911 进士,6834.8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986发表时间:2020-08-29 13:56:28


   “莫道鱼盐无大隐,须知货殖有高贤。”那天,有位经商的朋友向一位玩书法的朋友索字,一个酒桌上的殷勤,大家抬举,问我“写啥好?”我便给了文头里的那一句。
   有一个儒商,或,他不是儒,是佛是道是魔是痞子,曾对文人的酸腐有过刺骨的自觉和自嘲,小说《遥远的救世主》里的商界奇才,自喻是“极品混混”的丁元英,在酒席上吟诵的那阕《卜算子》:
   本是后山人,偶做前堂客。
   醉舞经阁半卷书,坐井说天阔。
   大志戏功名,海斗量福祸。
   论到囊中羞涩时,怒指乾坤错。
   说是“自嘲”,当场,就让那几个陪酒的所谓“文化人”羞愧,坐如针毡,弃席而逃。他们本来是想借酒吟诗来看这个“商人”出丑,他们以为凡商人都没有多少文化。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文化人的架子,市侩的里子,装“雅”,只是应酬。文章不能当饭吃,钱不咬人不是?改革开放,社会潮涌,前十年全民经商后十年万众创业,还别说,我也摆地摊卖过学生装,经过商。也几乎“下海”,因会几句俄语,便折腾着要到白俄罗斯的明斯克去开一家食品厂。结果只是试了一下水,又把脚缩了回来。当年清朝军队兵临南京城下时,“誓死不做亡国奴”,明的礼部侍郎大学士钱谦益本来说好的,要和自己的红颜知己“秦淮八艳”之一的柳如是,相约跳湖殉国的,但是,当他走到湖边,试了一下水,说了一句“水太凉”。话音刚落,柳如是却毅然决然“奋身欲沉池水中”,结果也硬被钱拉住……所以世人纷纷嘲笑钱谦益的节操还不如一个妓女。每想到这里,我都想笑。笑钱谦益,也笑自己。
   是的,“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的话很励志,也有飞起来的,当然,也有跌下来的。“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风倒是很足,可惜我既不是“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大鹏,也不是“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的猪。说到底,我没有那一跃的“勇气”,和钱谦益一样。所以,至今,只是斜着眼看着别人数票子,或,酒桌上说个段子引大家一笑,或,在一个业余的“文学”的圈子里,码码字,写几篇“无关痛痒”的应景文章,装个文化人。一旦场面拉开,你是高手还是庸才,是才华横溢还是附庸风雅,终会露相的。情场是这样文场是这样,商场也是这样。
   也有几个商界的朋友,不同的是,过去他们是“在商言商”,红着眼黑着心赚钱。如今,有钱了,有闲了,坐在一起,喝着咖啡“在商说文化”了。前日里还说着“总忙!”今天就要“写点啥?”文化真是个好东西,可以糊墙可以掩穷,可以哄人可以欺己,可以封神可以打鬼。
   明清,暴富的安徽盐商们在江南大造园林,招妓纳妾,蓄养戏班,挥金如土,附庸风雅,却难脱卑俗,清•吴趼人在《情变》里将之称为“咸腌的货色”。其实,说来,不要小瞧了那些贩盐卖鱼的买卖人,鱼盐大隐货殖高贤还是有的,比如,妓女们拜的管仲,商人们敬的范蠡。比如,孔子的学生子贡,再比如大隐隐于市的上文提到的那个丁元英。做买卖的,也有红顶商人胡雪岩似的精明,更有上海滩大佬杜月笙的世故。虽然,杜月笙大字不识几个,但,他就说过“做人要懂得三面:人面、情面、场面”。他还说过“前半夜睡不着想想自己,后半夜睡不着想想别人”。谁又能说这不是学问,这不是文化?我夫人说我,“你还别不服气,人家成功了,就说明人家有本事。不管人家是不是猪,人家飞起来了。你呢?!”总在此刻,我无地自容。
   我懒散,也无能,也见过为官者入狱,也见过投资人跳楼。我只好搬出庄子的哲学:我愿做一只这样的猪,一只自由自在的,在泥淖里打滚的猪,而不愿是被摆在祭祀台上的“荣幸”的“尊严”的“高贵”的猪。一日,祭祀官穿着黑色礼服,一本正经地来到猪圈,劝说猪:“你干嘛厌恶死亡呢?我要好吃好喝饲养你三个月,然后戒十天,斋三天,用白茅作垫席,准备一张雕绘精美的案几,宰了你,做牺牲,把你庄重地摆在上面去祭祀神灵,那么你愿意做吗?”
   庄子不愿意。
   其实,这也是庄子哲学的困境。《庄子•内篇•人间世》的最后一段说:“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山上的树木皆因其自身的用处而招致砍伐,油脂因其可燃而被烧掉。桂树因其皮可用于食用,树漆因为可以胶合,所以它们才遭受刀斧割裂。人们都知道有用的用处,却不懂得无用的更大用处。
   而他又在《庄子•外篇•山木》中写道:庄子行于山中,见大木枝叶盛茂,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也。问其故,曰:“无所可用。”庄子曰:“此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夫子出于山,舍于故人之家。故人喜,命竖子杀雁(鹅)而烹之。竖子请曰:“其一能鸣,其一不能鸣,请奚杀?”
   主人曰:“杀不能鸣者。”
   庄子一定有过这样的困惑。有用则招祸,无用则被弃杀,人生,何得两全法?
   他的困境在于他对自由意志的坚持,他追求的是——我就是天地,我就是日月,我就是星辰,我就是道。“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庄子•内篇•逍遥游》)”。他老先生走“无为”之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求逍遥,一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解脱。
   所以,易中天就说“庄子是真无为,而老子是假无为”。有道理。
  
   2020.08.28。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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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猿人大哥的文章总是富于哲理性,理智地分析问题。现在的社会不是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非好即坏,而是复杂得很。所以,看人看事,不能一概而论。商人也不都是大字不识,唯利是图,也有文笔好,高雅的。钱谦益虽是明朝大学时,但在与柳如是相约殉国时却犹豫了,还不如柳如是勇敢。树木以其不可用而最终枝叶繁茂,有了更大作用;鹅因不能鸣而被杀。人生何能两全?是故庄子也困惑了。有为,无为,哪一个更好?庄子追求:我就是天地日月星辰,我就是道。我以为,顺应天时地利人和的就是道,就是可以赚得长寿之法的,不管是有用还是无用。如何?【编辑:远近】【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200908000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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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远近        2020-08-29 14:12:38
  杂文是勤于思考问题的人的实用工具。用杂文来说出心中疑惑,舒展抱负,启迪智慧。猿人大哥的文正是如此。欣赏佳作,遥祝笔安!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回复1 楼        文友:类猿人911        2020-08-29 14:41:20
  谢谢远近编辑。百无一用是书生。呵呵!
2 楼        文友:黄金山        2020-08-29 16:13:39
  深刻的议论!学习佳作
活到老学到老
回复2 楼        文友:类猿人911        2020-08-29 16:38:47
  谢谢朋友惠顾!问好,黄金山!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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