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河】单车回想(诗歌)
那一年,
我五岁。
第一次坐上单车,
没骑几下就摔了下来。
身上是疼的,
心里却是暖的;
那一年,
我六岁。
为了便于送我上学,
老爸狠心买了一辆极普通的单车。
可是在我眼里,
它好大,
好漂亮。
天蓝色的主梁,
灰灰的把手,
黑色的轮胎……
与我而言,
那是最和谐的色调,
那是最棒的搭配;
那一年,
我七岁。
每天早晨,
我都轻车熟路地爬上单车的“后座儿”。
虽然那“后座儿”是老爸用铁片焊接上的,
虽然那“后座儿”很扛屁股,
可是,我总是坐得很舒服。
我总是会乖乖地等着,
等着老爸带我跨过那高高的桥,
飞过那平坦的路,
穿过那人山人海。
那是我每天最开心的时候,
那是我每天最高的享受;
那一年,
我八岁。
岁月无声,悄然消逝,
我却留不住。
单车已经老了,
曾经漂亮的漆,都落了。
露出了难看的铁锈的颜色。
可它还和两年前一样,
默默地载着我,
飞向梦和远方。
我知道,她之所以老的那么快,
是因为她从未歇息过;
那一年,
我九岁。
单车又苍老了许多。
而我,还是和当初一样,像一个没有读过黑色童话的孩子,
天真着自由,
憧憬着幸福,
迷失在一个又一个本该停留,却又溜走的季节里。
丑小鸭总会变成天鹅,
卖火柴的小女孩一定去到了很温暖的天堂。
那时我的世界,
就是如此的简单。
可是,与我不同,
只要被老爸轻轻一蹬,
单车就会“吱呀”地一声惨叫。
老爸用略显厚重低沉的声音喃喃:
“这车老了,这人呢?”
人?
人怎么了呢?
那时的我然茫不知。
现在回想起来,我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那一年,
我十岁。
单车不再工作——
她的轮胎早已不知去向。
像是人失去了两个小腿。
可老爸并没有像那些其他人一样,把老单车直接卖掉,
而是将她留了下来,放在屋旁,任由风雨降临到她的身上;
那一年,
我十一岁。
单车已经锈得不成样子。
仿佛只要轻轻一触,就会立马变成一堆铁沙。
老爸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单车旁,
又像是自言自语,
又像是与老友谈心地说:
“老了,老了……”。
那时的我自然不懂得什么是“感伤”,
却深深地觉得老妈太过多愁善感。
或许本就是这样,
一个孩子,
不会懂得这些。
我也有些恨自己这个孩子,在那时不懂得这些;
那一年,
我十二岁。
我永远地失去了老单车,
也永远地失去了童年的幻想。
当年因为听老师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而种下的巧克力,
始终没有长出巧克力树,
更别说什么结出了巧克力。
当年因为听妈妈说“再大的房子也是由一点一点的的材料才能建起来的”而积存的冰棒小棒,
都已发霉,
更别提什么用这些小棒建起一座属于我的小屋。
当年因为听爸爸说“一个男子汉就应该走遍天涯”而在村头大树下埋的几个一毛钱的小硬币,
早已不知去向,
更别再幻想什么用它们去环游世界。
当年说“老了”的人,
终究还是老了。
他曾背我走过大山大河的背,
弯了。
是啊,
正如老爸曾经所问,
“这人,
怎么了呢?”
那时的我仿佛有了一丝微懂;
那一年,
我十三岁。
看到我那羡慕别的同学的单车的目光,
老爸也帮我买了一辆。
那是一辆山地车,
比曾经老爸的老单车更酷,
更漂亮。
但是,
在它华丽的外表下,
仿佛少了些什么;
这一年,
我十四岁。
我回到了家乡,
与老爸分别。
对于老单车,
记忆里就只有大概的轮廓。
对于新单车,
我不知该如何面对;
那一天,
我在黄昏里带着弟弟出去骑车。
他用稚气的童声问我:
“哥哥,大舅(我爸)骑车骑得可好了。可现在他怎么不再骑了呢?”
我强忍泪水,
潇洒地转身,
道:
“他不骑了,现在轮到我们骑了。”

单车还是侈奢品;
拥有单车,
就拥有幸福童年。
多少个那一年,
车轮碾过多少难忘的昨天。
作者把深深的父爱,
用单车一直驼到今天。
作者偌用深情的笔触,
留下了一个时代的印记。
如山父爱,
早己化作那数不清的车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