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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晓荷·情】故乡的云(散文)


作者:泉坞山人 布衣,471.4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617发表时间:2020-09-15 11:32:26


   我不知道故乡是哪?
   前些日子,接到大表姐电话,说大姥(大姑)病了,都下病危通知书了。电话里,大表姐泣不成声,说话断断续续的。甚是忧伤。放下电话,心,一阵紧似一阵,有点透不过来气儿的感觉。大姥今年85了,已是耄耋老人了。上次在合肥见面,我们走的时候,大姥想站起来送我们,却又坐了下来,颓然神伤地说,这腿不听使唤了,就让你姐姐送送你们吧!这次不是凶险,大表姐断然不会打电话的。匆忙之间,我们弟兄三人,什么礼物都没买,就直奔合肥中医学院附属医院。
   大哥开车,或许是不常出远门的缘故,方向感有点差,一直是弟弟在边上用手机导航。我坐在车子的后座上,多数的时候都默不作声。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窗外,时令仲秋,天高云淡,几只鸟雀在田野上空滑翔,仿佛几个迷路的孩子,徘徊在漫长的回家路上。路边的稻穗开始金黄,没多久就可以收割了吧?作物在季节的程序里长高了、成熟了,乃至可以收割进仓了,它们不需要太多的肥料和水分,甚至都不需要过多的关照,就按部就班地完成了一生的辉煌。人是否和它们一样,在平凡的岁月里,一天一天地把日子过少,直至走向消亡?
   合肥是父亲的故乡,读小学的时候,在学校填籍贯一栏时,父亲执着地要求我们填合肥。这样,生长在定远的我们,懵懵懂懂之中,有了合肥这个某种意义上的故乡。
   奶奶随大姥一家生活,我们每次去合肥,自然要落脚在大姥家里。大姥家住在四牌楼附近,算是市中心了,出门就是闹市,作为小孩子的我们,自然心向往之。
   那个年代,多数家庭是贫困的,我们家也不例外。父亲每个月工资50元,要寄给奶奶14元,4元是奶奶的生活费,10元是供四爷(叔叔)的读书费。为什么这样,因为父亲是他家里唯一上了大学的人,工作后自然要负担弟弟的学业费用。母亲先做民办教师,后来去了工厂,工资很低,还要承担外婆的生活,家庭的生活也因此变得捉襟见肘。即便如此,临近春节的时候,父亲一定要回合肥看奶奶的。
   我们常常是坐便车回去的。按现在时髦的话说,是搭顺风车,可那时的顺风车并不好找,军车、救护车相应多一些,即便是这些车,也要瞅机会,不然人家不带你。父亲得给人家散烟、说好话,或者送上一些鸡蛋,权作是不给车费的一点补偿吧!如果车子不进城,我们就要受苦了。父母一边挎着盛满鸡的竹篮,一边拉着幼小的我们,中间我们小孩子走不动了,父母即便再累,也要抱上一截。
   弟弟一岁多点,就留在了合肥,主要是小时候身体孱弱,怕放在家里养不活。一直到5岁左右才回到我们身边。关于弟弟留在合肥这件事,是奶奶作的主,她对父亲说,合肥毕竟是大城市,各方面条件要好一些。你们把另外两个孙子带好就行了。这个小孙子,就留在我身边吧!
   住在大姥家,自然要征得她的同意,这一点上,大姥和奶奶的想法出奇地一致。她是家中的老大,一直对底下的弟弟妹妹都很照顾。现在弟弟有困难,哪有不帮的道理。
   表哥表姐都比我们大不少,可和我们相处地很好。小时候回合肥,大表姐最开心,围着我的父母,一口一声地舅舅、舅妈地叫,还领着我们到合肥市里到处转。那年当兵的时候,我从合肥过,去了一趟大姥家,大表姐怕我到部队受苦,特意买了一些生活用品让我带上,还送了几本美术画册,让我不要荒废了绘画专长。
   病床上的大姥气色还好,安然地度过了危险期,见到我们来,泪水“哗”地一下就出来了,我连忙拉住大姥的手,让她不要激动,毕竟现在病情不是很稳定,大姥点点头,眼睛注视着我,把大拇指伸出来,用力抬了抬。我连忙点头,说:大姥,您这是夸我呢!插着氧气管的大姥笑了,索性用手拨去了氧气罩,说,你文章写得好啊!我知道大姥指的是前段时间,我的一篇小小说《剃头匠》被浙江省嘉兴市中考语文试卷选作了考题,,就在家庭群里小小地炫耀了一下,想必大姥是注意到了。大表姐在边上不失时机地附和道,你们大姥高兴啊!经常拿着二弟的文章到处给别人说,这是我侄子的写的。看看,写得多好啊!
   我们想丢些钱给大姥,可大姥和大表姐坚决不收,中午的时候,大表姐还抽出时间,带我们去饭店吃了饭。
   走在合肥的街头,高耸的楼,川流不息的人群,让我变得恍惚,那无处不在的强烈阳光,正慢慢消溶着我的记忆。
   奶奶是1994年端午节过后走的,归葬于霍山。墓碑上子孙一栏中,我的名字叫程志鹏。这不是我平时使用的名字,却与籍贯一样,有着亲属之间彼此心照不宣地默契。
   我姓谢,随母亲姓,名字是外婆起的。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外婆就母亲一个女儿,血脉不能到此为止。母亲有了我,这是她的第二个孩子了,自然要考虑外婆的感受,就让外婆给我起了名。这样,我没有和哥哥弟弟一样喊她外婆,而是改口叫了奶奶。
   外婆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给自己准备了寿财。一进门,左边是床,右边就放着寿材。寿材头枕的一侧是高的,正对着门,遮去了屋里大半的光。走进屋子里感觉很凉爽,仿佛还带着一丝诡异。我有一次就经不住好奇,冒然地问外婆:“你怎么早准备寿材,是不是怕火葬啊?”
   外婆没有回答,却郑重地告诉我:“你记住,到我老了那一天,你一定要哭上两嗓子,不能让人家说我们家无后啊!”
   外婆走的前两年,人开始变得糊涂。学业不紧的时候,我会去看她,陪她在屋檐下晒太阳。时间漂白了她的记忆,见到我也没有多少言语了。她不记得了,在她住操箭巷那会儿,我经常在巷子里藏老猫(捉迷臧的游戏),让她老人家发急地去找;也不记得了,为了孙子与外孙有所区别,在给我们弟兄三人的零食里,特意多给了我一份,惹得弟弟闹起了情绪。
   外婆最终睡进了棺木,当时火葬还没有全面普及。是父亲托人给她在泉坞山林场寻的一块地,山清水秀,景色宜人,我想她老人家一定会喜欢的。清明上坟的时候,我的心情也是愉悦的。大片大片油菜花开着,蝶飞蜂舞,在芬芳的花香里完成祭奠仪式,何尝不是一次美好的春游。
   没事的时候,我会有意无意地从操箭巷里穿行,几十年过去了,小巷依然默默地守在那里,保持着固有的阴暗与干燥。青砖砌成的围墙早已斑驳不堪,上面长满了杂草,有蜜蜂和蝴蝶在上下飞舞,传递着生命的博爱与伟大。外婆以前住过的屋在巷子深处,得迈过一户人家,现在大门紧锁,把我与院子里的草木隔离开来,这个院子曾充满我的快乐,可现在属于了别人,我站在门口,踯躅着是不是多一点停留,让美好的回忆多一点阳光的温度。
   小的时候,大人会和小孩讲,人死了,会变成天天的星星,为在黑夜行走的亲人照明,护送亲人一路平安到家。夜晚,我常常一个人立在窗前,望着漫天的星辰,不由地在想,哪一颗才是我逝去的亲人?他们在天上还好吗?
   大姥的病,让我又一次想到了人的生死。人如草木,枯荣有时。草木,来自于泥土,也归于泥土;人也一样,最终要归于草木生息之地。我的父亲,一个地道的合肥人,今年4月刚刚去世,埋在了公募,与我早逝的母亲合葬在一起。这里不是他的故乡,他像一朵漂泊的云,最终留在了这里,因为这里却有着他割舍不去的亲情。
   一个人,没有故乡是悲哀的。而茫然在定远于合肥之间,选择谁是我的故乡,也是错误的。两边都有深爱我和我深爱的亲人,他们牢固占领着我的精神领地并建立起一切相关的故乡图景,我应该为有两个故乡而感到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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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读完本文,编者已经泪目。我们的故乡在哪?也许有的人有一个明确的故乡,而有的人却没有,只把他乡当故乡。本文的作者也是如此,生在定远,长在定远,可是,在父亲的要求下,却把合肥当作故乡,只因那里有亲人在。在作者年幼时,他和表兄妹们,一起在合肥玩,度过了许多美好的童年时光,如此看来,合肥何曾不是故乡,而在定远,有一个外婆,把作者当孙子一样看待,这些也时时温暖了作者的心。故乡在哪里,其实不一定要追问个清楚明白,有爱的人的地方,有亲情的地方,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我们的故乡。本文语文细腻,感情真挚。佳作推荐共赏。【编辑:千骑卷平冈】【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00917000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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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千骑卷平冈        2020-09-15 11:33:01
  感谢老师的赐稿。
2 楼        文友:何叶        2020-09-16 18:26:25
  问好山人老师,敬茶!
何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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