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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晓荷.情】等(小说)


作者:一棵艾蒿 秀才,1041.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129发表时间:2020-09-18 20:46:12

十六岁那年,父母给她订了婚事。是男方父母托人来说合的,她拗不过二老,同意跟男方订婚,内心却不愿意。没想到的是,那个年轻人脾气很怪,在定下婚事后的一个晚上,他消失在夜色里,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一直在等他。一年,两年,三年,等了五年,他没有回来。八年后,他还是没有回来。这期间,先是父亲病逝,接着母亲病逝,为父母置办了丧事后,她又等了几年,他还是没有回来。若干年后,也就是1949年的一天,天高气爽,她正在家跟妹妹说话。突然有人气喘吁吁跑来告诉她,那个人回来了!
   她心里一喜,又一沉。哦,他回来了,看来,是衣锦还乡了。她听见有人说,他现在是首长啦。
   当然,她还在苦苦等他。只不过,她已经是老姑娘了。
   她并没有看见他。她以为他回来了,就一定能看见他。她想错了,她想见他,那么想见他。可是,她却失望了,她没有看见他。他安排人来处理此事了,并拿出三千块钱送给她,还给了她一张他与一个女人的合影,告诉她说,他已经结婚了,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妻子。
   她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女人。这女人不算漂亮,但有女人味。与她相比,这女人还算标致。可是,她的一头黑发,却不如她的漂亮。在登灜镇,她最出名的是一头青丝,头发很亮很亮,如瀑布般倾泻下来。她最爱梳头,常常在镜前一坐就是半日,头发是她的最爱。
   她手里拿着的照片开始发抖。她把照片往来人手里一塞,呜咽着跑进里屋。那天晚上,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她想起相亲那天,她死也不出闺房的情景。她答应父亲,等天黑以后再出来相亲。她怕白天那个人看清自己长相,不知为什么,她害怕他看见自己。
   那天晚上,他来了。她在门缝里瞅了他一眼,立刻就被他的帅气征服了。他浓眉大眼,目光炯炯有神。但他进了王家以后,却一直很沉默。
   夜幕垂下,她在院子里与他见面了。
   她不看他,他也不看她。她不看他,是因为害羞,他不看她,难道是不愿意吗?
   她终于鼓起勇气,偷看了他几眼。院子靠墙的地方,有一株梨树,上面结满了梨子。在月光下,她伸手摘了一个,背对着他,把梨子递给他。
   他接过咬了一口,说:“好吃。”
   再没有话,她感到很窘,窘得要命。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就不再说别的了。而且,她发现,他一直没有看她。许是他压根就不愿意这门婚事,许是他另有了心上人。反正,他没有看她一眼。后来,她听说,他定的婚姻,真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那天晚上,是极不情愿来相亲的。怪不得他那么寡言少语,原来是这样的。
   那天晚上他走后,再也没有见过她,她则偷偷见过他几次。
   院子里的梨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每当梨子成熟时,她都要挑几个最大最好的,放一个地方藏起来。她知道,他喜欢吃梨。
   这一年,有人突然捎来信儿,说那个人做了八路军的官。
   她听了,脸微微一红。捎信的人说,他当了八路军的大官,不会来娶你了。那个人说:“你还等他吗?”她点点头,说了句:“等。”她相信他会回来娶她。
   她一次次站在门前,眺望村前的大路,看来来往往过路的人。看有没有骑马的军人,朝她家疾驶而来。
   母亲没去世前,她经常在母亲面前垂泪,久久无语。母亲安慰她,说他不会违约的。
   她点点头,从柜子上拿起梳子开始梳头,她的神情有些古怪,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一个春天过去了。又一个冬天过去了。
   她有一天照了照镜子,突然发现,她的头上已生了白发。她潸然泪下,知道自己老之将至。
   梳妆桌畔有几个梨,已放了好长时间。
   终于,她听到他的消息了。但这消息对于她而言,无疑将她推进了深渊。她差一点晕过去,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十年的等待化为灰烬,她醒来后,捂着脸跑出去。人们摇头叹息,说:“这不是傻等吗?”
   好不容易等来了消息,等来了他跟另一个女人结婚的消息,她控制不住自己,跑了出去。一个长辈说:“一定在山后那条小道上。”
   山后那条小道,是他经常跑的一条小道。他上小学时,曾经从另外一条路上跑着上学。不知为什么,在跑的时候,他从没有停歇。
   她知道了这个秘密,常趁夜色来到这里。她不敢打扰他,怕他埋怨自己,只能偷偷藏在树后,看他从这里跑过。
   她果然在小道上。她坐在那里,身形象一个幽灵。家里人让她回去回家,她执意不肯,她嘴里说出来几个字,吓了家里人一跳。
   那张照片,她不愿看。那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的照片,都着军装,打着绑腿。男的很英俊,大约三十多岁,女的很年轻,大约二十岁的样子。
   她的眼睛又盯在照片上了。看着看着,就流泪了。她闭上眼睛,把手里的照片一点一点撕掉。后来,家里人看见,那张照片又粘起来了,放进一个抽屉里。
   几天后,人们惊奇地发现,她把头发盘了起来。这时候,她头顶那一缕白发,好像昨天夜里才长出来的。那一缕白发,很显眼的,也很漂亮的。她将头发盘起,是想将那一缕白发遮住。但遗憾的是,它没有被遮住,还是显露了出来。
   她的样子很平静,因为是大户人家,穿戴也好。从她的眉宇间,可以看出有一丝忧郁的神色。
   那三千元钱,她没有拒绝,而是默默收下。其实,她家里不差那钱,她本应该拒绝,但她没有拒绝。
   那天早上,她居然笑了,而且在吃饭的时候,边笑边吃。她吃了满满一碗米饭,又盛一大碗。好像,好久没有吃米饭了,又好像头一回吃米饭。
   家里人吃惊地望着她,觉得她变了。她停下来,一脸的迷茫,看着家里人:“你们看啥呢?”
   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默不作声。她好像没吃饱,又盛了一碗。家里人给她夺下,她生气地说:“怎么,你们不让我吃饱啊?”说完,又把碗夺过来。这时候,家里人看见,她的腮帮子是鼓鼓的。接着,看见她的脸上有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淌下。
   她在家纳鞋底,纳了一双又一双。没有人告诉她,你不用纳了,告诉她也没用,她该怎么纳还怎么纳。
   又一些年过去了。挨饿那年,有人来接她了,说是他让人来接她的,让她去北京做保姆。来接她的人说,他听说她还在老家等他时,他心中一颤。这一霎间,有一丝愧疚从他脸上掠过过。他跟家人商量后,决定接她到家里来作保姆。
   做保姆?她冷笑几声,她可不去北京做保姆。她伸出来一只手让来人看,她那只纳鞋底的手,手指已经被勒了几道深深的沟。这样的手,能去北京做保姆吗?
   她拒绝了来人的邀请,告诉来人说:“我饿不死的。”
   这天,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在她面前停下。这个人没有说话,只是打量她。她一下就感觉到了,有人在打量她。她手一哆嗦,针一下扎了手,手指肚上沁出来血。她俯下头去吮吸指头,一绺灰白的头发耷拉下来。
   那人轻声说:“卖吗?”没等她说话,就放下钱,却不拿鞋。
   她没有抬头,把鞋直接递过去。那人却没有接鞋,转身走掉了。
   这是个好心人,接济可怜的人呢。她追上去,硬要把钱还给那人。“我不能白收你的钱。”她说。那人只好取一双鞋。
   那人站住了。对她说:“去北京的事,可以走了吧?”他以为她会爽快答应,不料她一听,脸色立刻变了说:“我不去。”
   那个人说:“首长说了,你一个人在农村太苦了,一定要接你到北京去。”
   她一听首长二字,冷笑起来。她笑的时候,白发迎合着她的笑声,在阳光下一颤一颤,银光闪闪。
   那个人看着她的银发,叹了一口气。他在耐心等待,希望她回心转意。
   不料,她收拾好地上的东西,头也不回地回家了。那个人跟随着,想进家,她嘭地一下把大门关了。那个人在门外说:“你开开门,让我进去。”门没有开,一会儿,里面有一个女人说:“我姐说了,你不要再劝了,她不能去。”
   那个人不死心。晚饭后,又有两名村干部来到她家。
   她和妹妹都不在,村干部一拍脑袋:“知道哩!”村干部说,村里有人今晚生孩子,她准在那儿帮忙。这些年,村里每有生殖喜事,她都会去帮忙。
   她喜欢孩子。谁家孩子出来玩耍,她都会抱抱孩子。她对别人说,要是捡到一个孩子该多好啊。
   有一年,她去河里洗衣服,从上游漂来一具玩具娃娃,她捞起来,洗净,放家里摆着。
   这一年,她真的捡到一个孩子。她把孩子抱回家,喂养了一个月。后来,丢孩子的母亲找上门来,她不舍得把孩子还给人家。她紧紧抱着孩子,嘴里喃喃着:“我捡的孩子,我捡到孩子。”
   这一次,她依然拒绝了村干部的说合。她没有去北京,她觉得北京太大了,她去了会掉向的。
   后来,那个人听说了她的情况后,没有再问什么。他跟前站在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眼睛都湿润了。
   后来,政府给她颁发了一个“光荣革命老人”证书,好歹享受到地方一些特殊照顾。
   院子里的梨花开了又谢。她不再把成熟的梨子摘下放箱子里了。以前的梨子,全部烂掉了。她把烂掉的梨子拿出来说:“梨子烂了。”要妹妹扶她到那条小道。
   她无力地坐在一块山石上。她用手抚摸着石头,想这石头可是不会腐烂的。她知道,石头是硬的,梨子是软的。她用探究的目光将这熟悉的小道一遍遍打量。
   四十年前的往事,就像一阵风,一缕炊烟。一眨眼,她就老了。院子里的梨树也老了,晚秋落叶的时候,就像一个人在抽泣,簌簌降下。
   她躺在床上,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做,就对妹妹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好像是说:“来,给姐梳梳头。”
   此刻,她的头发全白了,却依旧茂密。妹妹在给她梳头时,她嘴角又浮出一缕若有若无的微笑。
   笑毕,她就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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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篇小说讲述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文中的她为了一份婚约,等了一生。直到去世,她仍是孑然一身。当他了解到她的情况后,派人来接她去北京做保姆,但她不求他的回报,仍独守在家乡。可以这样说,文中的女子的痴情和等待是那样感人,只是,她等的那个人却不爱他,对她只是出于同情和怜悯。小编对于文中的她充满了同情,但也为她没有等到自己深爱的人而感到心痛。但愿天下所有善良的女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文中塑造的人物鲜活,叙述流畅,细节描写到位。感谢老师赐稿我晓荷 社团,祝创作愉快!佳作推荐赏读,欢迎继续投稿!【编辑:张爱珍】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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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张爱珍        2020-09-18 20:47:30
  感谢老师赐稿晓荷,祝创作愉快!
2 楼        文友:张爱珍        2020-09-18 20:49:19
  欢迎继续投稿,老师发文辛苦,爱珍在此敬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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