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秋】葛藤(散文)
葛藤,一个“藤”字就足可以说明,这是一种攀爬植物。
我家这边称呼葛藤为葛秧。我们这里,四周全是逶迤起伏的大山。大山之中,时而有断崖间隔;时而有怪石突兀其间。偶有凸起山峦之处,让人感觉神神秘秘的,似有仙人来往于天地之间。唯一不足的就是——我们这里的山中无活水(常年流动的溪水),是个只能游山、不可玩水的地方。
有山无水的地方,让人觉得缺少了一份天然的灵性。可是,古铜色的葛秧似乎带着远古的气息,在山沟里的植物上缠绕着向四周蔓延。葛秧在山中顽强且安静地生长,没人能说出它在这里“居住”了多少代。即便是常年无雨,它依然会十分准时且热烈地展示自己翠绿的叶子。
葛秧的生命力如此顽强,都来源于它十分发达的根系。葛秧努力地向下扎根汲取更多的水分,以此来生长它柔软婀娜的身子。有了强大根系的支撑,它会努力地向上攀爬追日,让沉稳的大山显得更加年轻而有朝气。
当褶皱的大山还是灰黑一片的时候,葛秧就开始慢慢地改变着自己的颜色。这时候,那些攀爬在山柴上的葛秧会慢慢地吐露出一点一点的新绿。嫩嫩的藤芽点缀在古铜色的藤条上一直延伸到顶端,好像整座大山的春天都是被它唤醒的一样。
春天来了,大山“醒”了。当诱人的春风带着些许的兴奋钻进我们这个偏僻的山沟时,村里那些淳朴的农民,美得满脸的褶皱都舒展开了,葛秧也会随着人们的眼角一起兴奋起来。它慢慢地舒枝展叶,与山里的农民共同雀跃着这新一季的来临。
到了酷热的夏季,这些葛秧能够爬满大半个山坡,用自己柔软而富有韧性的枝条保护着大山,保护着山上的植被。远远看去,葛秧条铺展得一片一片的,似一床绿绿的被子,又如一道道绿色的瀑布,美极了。
我有一位朋友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一株葛秧。为了便于葛秧攀爬,他在房檐外露天的地方横着弄了好多竹竿。几年前的一夏日,去他家玩,这一株葛秧竟然把所有露天的地方爬满了。朋友介绍:“如果不是经常修剪,真不知道它会爬到什么地方呢!”
我俩坐在爬满葛秧的架子下乘凉、喝茶,斑斑点点的日光从浓密的叶子缝隙里漏下来,五彩的日光在院子里斑斓着、跳跃着。在这里品茶聊天,心,自然安静下来,感觉自己与流火的夏季越来越远了,一点也不觉得夏日就在距离自己只有几米的墙外“摇旗呐喊”。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说不出的惬意立刻充斥了自己的灵魂一般。放下茶杯,正巧,一片日光掉入杯中,似乎溅起一段优美的古琴之声,与满地的斑斓倒是相得益彰。
秋天的时候,我们这里家家户户都会扯回几盘葛秧条悬挂在房檐下或拴在堆放杂物的棚子里。这些葛秧条就是春节用来做平屉(我们这里叫jiè平屉)用的“绳子”。
平屉,是用来蒸馒头用的。平屉没必要年年做,一个平屉可以用好多年。但是,我们这里做的平屉第一次使用的时候,必须是用来蒸黄面,做粘糕(意喻年年高)。也许,山里人更注重开始,争取把一点一滴都要做到尽善尽美。我们这里老辈人常说,“过年了吗!要有个过年的气氛才行。”
和这些葛秧条挂在一起的,还有一种春节蒸黄面用的“剥离叶”。过年做粘糕,在新平屉上铺满“剥离叶”蒸黄面,这样做出的粘糕有一种说不出的香味,特别好吃。
由于葛秧的韧性比较强,所以,人们经常用它代替绳子。
当年,驴驼的垛子都是用山荆条编制的。垛子用久了,上沿很容易松散。如果去地里干活时驴垛子坏了,大人们会扯一根葛秧条回来,然后从中间分成两半,用它重新捆扎一下。这样修好的垛子还能用好久。葛秧条还可以捆柴、当做背绳来背东西。
葛秧不仅可以当做绳子来制作生产、生活用具,而且它的根有很高的药用价值。葛根可以疏风清热,还可以治疗肠炎或止泻,对舒缓肌肉疼痛,出疹、外感疾病也有明显疗效。最主要的一点,葛根可用于治疗心脑血管疾病,具有降血压作用,可谓浑身都是宝。
印象里,在我小的时候,我们这儿的人从来没有过血压高、血脂高这两种病症。也许,这和当年用葛秧做的平屉做食物吃有关系吧!
近些年,由于市面上经常有人宣传葛根粉的药用价值,造成我们这里的葛秧根被大量挖掘。因此,曾经在我们这里很普遍的葛秧竟然成了稀缺植物。
遥想当年,我们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高血压与高血脂是什么症状。可现在?葛秧稀缺了,血压高、血脂高的人们却越来越多,多到我们这里的人也开始上山挖葛根泡水喝。
我有一朋友,他比大我几岁,六年前患了脑血栓,经过治疗,虽说命保住了,却留下了后遗症。出院的时候我去看他,当时,他正扶着一个四条腿的架子在屋里挪动,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从他口中得知,因为这场大病几乎花光了他所的积蓄,现在还能活着算十分幸运了,只能在家做这种简单的运动。看他当时的样子,我猜测,他再恢复到以前那样已经不太可能了。怕他伤心,我十分谨慎地询问:“现在用什么来控制(病情)?还需要每天吃药吗?”
“吃一点西药,太贵。唉!”他叹了口气,继续,“有朋友介绍,葛根对这种病有疗效,我托人挖了一些回来,每天都用葛根沏水喝,我想了,即便吃不好,应该不至于吃坏。我也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有病乱投医呗!”
听他说完,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总想着岔开这个话题,或是赶紧离开,因为我不想看见他那无助的眼神,看了更伤心;不想看见他扶着的那个四条腿的凳子,看了就想流泪。
回来后,我再也没去过他家,只是过一段时间拨个电话聊几句。电话里了解到,他比以前好多了。因为没有亲见,也不想做太多询问,只是自欺欺人地认为,他应该不用那个四条腿的凳子了。唉!怎么可能?除非奇迹出现。
去年,他突然来我家了。他斜挎着一个黑色小包,看上去还挺阳光,眼神也不是我印象里的样子。我呆呆地看着他,他的样子和我猜想得差不多,甚至已经超出我的想象。他看我不说话,推了我一把说,“看什么呢?不认识啦!”
我回过神来:“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只是……”
“没想到我能恢复成这样吧?”他坐下来继续说,“自从那次生病出院之后,我是又戒烟、又戒酒,谁知道是葛根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我现在已经彻底恢复。知道你家这边有葛秧,一会儿领我去山上挖点儿。”
“没问题。”我很兴奋。”吃完饭后,我俩去山上挖了一大捆。我留他住几天,他说还要回去上班,不然就旷工了。听到这里,我简直不敢相信他说的一切是真的。
他走后,忽然有了个想法:想扯回几盘葛秧条做一个平屉,然后再摘几片“剥离叶”蒸一次黄面,做一顿粘糕。以此回忆一下当年的味道,顺便试试,葛秧可不可以降血压,降血脂。我想,假如把葛藤融入到我们的日常生活当中,也许就会大大减少高血压、高血脂给人们带来的困扰吧!
拜读,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