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年的时候，王小玉在县城的百货商店上班。每个月的30号，店里要进行一次盘底，清理快到期的货物，便宜卖出去。工作进行到晚上十二点时，领导终于喊停，叫大家回去休息，明天再继续。王小玉走出百货公司陈旧的大楼时，外面夜深人静。
　　 这时候已是农历十一月，天气特别冷。天上的浓云到处乱滚，似乎藏着一只妖怪，随时准备冲下来择人而噬。耳旁是呼呼的风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嘶吼，仔细拿耳朵一听，却什么都听不到。道路两边的悬铃木，风一吹，巴掌大的叶子，随风乱舞。
　　 王小玉和同事们在门口挥手告别后，就一个人往家走。大街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呼呼的风在耳边刮着。风不停地往她衣服里面灌，她缩着脖子向前走。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身后似乎跟着什么东西。她全身的毛孔竖了起来，不敢回头，只得加快步子向前走，后面的东西似乎也走得更快了。王小玉的心脏“呯呯呯”地乱跳起来，她只能更快地向前走着。可身后的脚步声跟得更紧了，似乎就在脚后跟。她的后背一紧，似乎那东西随时要扑过来一样。
　　 王小玉不由自主地跑起来，脚下似乎绊了一个什么东西，她“啪”地一声摔倒在地，手上的皮也破了。她爬起来一看，后面的那东西似乎就在她的左边，她猛地一看，原来是一只大黑猫，正瞪着绿莹莹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她。
　　 那只猫体型巨大，背上的毛油光水滑，像一匹黑色的缎子，它站在王小玉旁边，看着她，绿色的眼睛像两柄刀，直直地刺向王小玉。
　　 王小玉见是一只猫跟着她，心里的恐惧便减了大半，她挥着手去赶猫：“滚！快滚！”猫却不走，朝着王小玉张开嘴巴，露出细碎的牙齿，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喵——”叫完之后，猫抖了抖身子，隐没在路旁的树影里不见了。风刮着更厉害了，树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王小玉忍着痛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忽然，耳边传来低低的，呜呜呜的孩子的哭声。她头皮发炸，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谁？”王小玉声音中夹着颤抖，她四处张望，除了风吹树叶，什么都没有。她的脚像有千钧那么重，怎么都挪不开脚步。眼前似乎出现一口水塘，上面漂着一层绿油油浮萍，脏乱不堪，水面一动不动，张着口，要把人吞噬掉一样。一个孩子站在岸边上哭，不停地抹眼泪，看见王小玉，马上不哭了，笑嘻嘻地说：“妈妈，你来了？”
　　 王小玉头昏昏的，这不是小明吗？他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自己怎么站在这里？这个水塘好熟悉。她想起来了，六年前，自己结婚了，嫁的是县里一个头头，离过婚的，有一个十岁的男孩子，叫小明，十分调皮，专门和她对着干，骂她是狐狸精，说她虚荣。王小玉不知道一个十岁的孩子哪来那么多恶毒的话，后来她知道了，是小明妈妈教的。
　　 每天生活在谩骂中，王小玉一点都不快活，虽然不愁吃不愁穿，可心情十分压抑。有一天，忽然一个念头涌上了她的心头，要是这个孩子消失了，该多好。她被这个想法吓坏了，可这个念头一升起来，就再也无法缩回去，每天折磨着她。
　　 一天，小明从他母亲那里回来，直直走到王小玉面前：“你滚，你这个狐狸精，你滚啊，这里不是你家。”
　　 王小玉被骂得懵了，怒火中烧，心头那个念头一下子就升了上来。她压下心头的火，柔声说：“小明，我去给你买枪好不好？你最喜欢的那把。”
　　 小明瞪着眼睛看着王小玉，他有点不相信地看着她，不过对枪的喜爱战胜了犹豫，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王小玉坐车将小明带到了郊外一个小水塘，那是她秋游时，已经选好的地方。小明一路不停地问：“在哪里买枪啊？快到了吗？”
　　 “快了，快了。”王小玉说。
　　 就是在那个水塘里，王小玉将小明推了下去，看着小明在水里不停扑腾，慢慢地沉了下去，她的心里无限快意，那个眼中钉，终于被她给拔掉了。
　　 现在，王小玉似乎又站在那口水塘边。小明冲着她嘻嘻地笑：“妈妈，快来啊。”
　　 王小玉心中涌起一股怒火，这个臭小子又来了，又要来破坏她的幸福生活了，简直不能忍。她冲过去，用力地去推小明，哪知小明死死地抓住她，一把将她拖入水塘中，一股窒息感将她淹没了。
　　 早上，清洁工清扫大街，发现一个女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忙报了警。警察过来一看，居然是本县一个副县长的老婆，不知怎么就死在大街上了。
　　 那一年，百货公司的领导倒了大霉，全部被撤职了，新来的领导再也不敢叫员工盘底到深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