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守义半夜被老婆芳子一声大叫给惊醒，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却看见芳子拨头散发地坐在床上，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窗户那里，口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妈，妈，不是我，不是我。”
　　 胡守义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芳子又做梦了。芳子一做梦，就梦到婆婆站在窗口，对着她喊：“芳子，芳子。”
　　 胡守义抱住芳子，不停地拍着她的背：“老婆，没事了，没事了。”
　　 芳子“哇”地大哭起来：“你妈，她又来了，又站在窗户那里看我。她嘿嘿嘿地笑，她恶狠狠地望着我。唔……唔唔……守义，我好怕，我好怕啊。”
　　 芳子缩成一团，在胡守义怀里簌簌发抖，她小心地去看窗户，那里没有人影，只有风刮着树叶，在窗户外飞舞，像一只只鬼手在乱抓。她死死地抓着丈夫，心怦怦乱跳。梦中的婆婆太真实了，就站在窗户外面，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朝她笑。
　　 过了一阵，胡守义支持不住，他打着呵欠，对芳子说：“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别乱想了。我妈都死六七年了，尸骨都没了，哪里能站窗户那里啊，再说，这里是三楼，下面没有落脚的地方。她不可能站在窗户那里。快睡吧。”
　　 胡守义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还响起了轻微的鼾声。可芳子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和胡守义十年前结婚，婚后才领教了婆婆的厉害。婆婆性格强势，在家里只手遮天，什么事情都要管着，其他人插不上嘴。芳子嫁过去来之后，婆婆每天给她安排的事情就是五点半起床，去给公公婆婆倒尿桶，那时候农村的房子里没有厕所，都是放一个尿桶在房间，供晚上解大小便。
　　 做完这些，芳子便开始做全家大小的饭菜，还要洗一家人的衣服。饭菜要是不合婆婆的胃口，婆婆就坐在主位上，横眉竖眼地瞪着芳子：“你妈在家是怎么教你的，这是人吃的吗？”
　　 芳子坐在最下面的板凳上，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扒着饭。
　　 “哎，我家守义倒霉啊，娶了你这种啥也不会的女人，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婆婆一边夹菜，一边摇头叹气。
　　 每到这个时候，胡守义只敢低头吃饱，屁也不放一个。芳子满心委屈，却也只能在心里暗暗骂几句。
　　 更过份的有一回，芳子的妈妈来做客。婆婆对芳子的妈妈冷嘲热讽，气得芳子妈妈饭也没吃就回家了。
　　 婚后，芳子一直没怀孕，这成了婆婆骂她的新借口，也成为两人矛盾的激化点。有一回，婆婆又开始骂，芳子也来气了，回骂了几句，这下捅了马蜂窝，婆婆拿了一个扫把朝芳子扑过来，两个人扭打在一块儿，一会儿，芳子发现婆婆倒在地上不动了。芳子吓呆了，她抖抖索索伸手朝婆婆鼻子探了过去，居然没了呼吸。芳子吓呆了，捂着脸大哭起来。正在这时，胡守义回来了，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儿，胡守义爬起来，抓着芳子的手，说：“芳子，冷静一点。我们就说，说妈是得了急病死了。”
　　 婆婆就这样被下葬了，可却阴魂不散，经常来梦里吓唬芳子。这几年，芳子都快吓成神经衰弱了。
　　 胡守义被尿胀醒时，已是凌晨四点，他睁开眼睛，发现老婆站在窗户边上，直勾勾地看着他，见他醒来，芳子突然开口说：“儿子啊，你心好狠呐，帮着你媳妇害死娘啊，还有良心吗？”那声音就是平时胡母的声音。
　　 室内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胡守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颤抖着嘴巴，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你是谁？不要装神弄鬼的。”
　　 “桀桀桀……”芳子发出一阵寒意阵阵的笑声，“我是你妈啊，儿子，你不认识我了？”
　　 胡守义赤着脚想去开灯，手忙脚乱总是找不到开关，他想冲出去，芳子却一把抓住他，一边狠狠地打他：“他这个逆子，就知道帮老婆，我打死你，打死你。”
　　 胡守义抱着脑袋在房里乱窜，实在被逼急了，随手推了推了芳子，哪知芳子没站稳，头磕在床头上，身子慢慢地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哈哈哈，儿子，你干得好，终于杀死了这个贱女人。”一个声音哈哈哈大笑，越飘越走，一会儿就听不见了。
　　 “老婆！老婆！你怎么了？”胡守义终于是摸到了开关，他打开了灯，陷入他眼帘的却是芳子慢慢冷下来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