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伪装(微小说)
“爸,吃饭了。”刚局长的高音调,半个村都能听得到:“爸爸,吃完饭再看电视嘛……”
刚局长与我同乡,人比较有特点。自从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人就变得喜欢笑,即使碰上不喜欢的人,话还未出口,人脸早已堆满了笑容,给人的第一印象很深刻。
刚局长的家在村头的大路边,一座三层别墅式的房子,有铁栅栏的围墙,但能一眼望见围墙里面庭院前的一切。每次刚局长下班回家,总在七点钟左右看见他笑眯眯的模样,在家门口一口一口地喂他那八十岁的老父吃晚饭。
一个局长有多忙呀?在百忙之中抽空伺候父母的,着实少见。此情此景,没有人不对刚局长竖起拇指夸赞一番。久而久之,大家都叫他“孝子局长。”
刚局长小的时候可不是这样,顽皮到父母都管不了。要是一说他,不是哭就是闹,还把父母骂个狗血喷头。父母都不敢说,任由他当太上皇。后来读中学,在校也是骄横霸道,迟到早退经常有,老师也不敢管。都说是人大十八变,外貌或性格都可能产生变化。刚局长读了大学参加工作后,或许是见了世面,笑脸迎人,变成他的招牌。
刚局长爱笑,而且是个孝子。年轻的人对此不屑,但老人们个个对此赞美有加。每当孩子对自己横眉竖眼,就立马搬出绝招:你看人家刚局长怎么对父母的……
人们对刚局长赞美之声不绝于耳。不奇怪人家能当大官,定是善有善报的!
最近听说刚局长要提拨做更大的官,拟提拨的人名单正在公示中。这时,人们见到刚局长不但只是给他父亲喂饭,连换洗之类的也一并包干,连保姆都没插上手。也不见他厌烦,仍旧一副乐呵呵的。只是他父亲,看见刚局长笑了,眼里头就掠过一丝惊恐,但很快低头平静地吃饭。
这天刚局长喂过父亲的饭,交由保姆带着返回屋里。他则拉过门旁一个躺椅,躺了下去。
刚局长太累了。
忽然刚局长被由我带去的记者们吵醒!他睁开眼睛,看见十多个记者站在屋外,正饶有兴趣地谈论着刚局长孝心可嘉的事迹。
见刚局长醒了,我恭敬地走上前去,指着这一帮老记:“叔,这些同事个个都来采访你,想宣传你的孝顺父母的事迹。”
“谁叫你带来的?问过我了吗?”刚局长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我猝不及防。那平常见人即笑的脸立马严肃起来:“没什么好采访的,叫你的同事走吧。”
“刚局长,这来都来了,你就通融一下,让他们回去好交差呀。”新闻科的张科长上前递给刚局长一根烟。
张科长出面一说,刚局长语气随即缓和了许多:“其实孝顺自己的父母,人之常情,也没有什么可宣扬的啊。”
听见这话,老记们似乎得到了许可,立马长枪短炮,对准了刚局长,“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刚局长站在门口,向老记们谈着他孝敬父亲的心路历程:“不是故意,你故意去爱会很累,从心底里产生爱,去孝敬父母,这才会很现实,也踏实,心安。孝敬父母不只说说,一定要做出来。不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父母生我养我,送我读书,这恩情只能用孝心回报。“羊有跪乳之情,鸦有反哺之义”。我现在力所能及孝敬父母,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责任。我用良心去回报,甚至用生命去珍惜眼前人……”
话音刚落,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
“为了增加感染力,我提议刚局长带上刚爷爷,让我们摆拍一些刚局长喂饭的照片。刚局长,可以吗?”张科长向刚局长问道。
刚局长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考虑半响,他转头叫来保姆:你去房间带大爷出来!
刚局长的父亲站在记者面前,似乎有些站不稳。刚局长上去扶着,笑眯眯地对父亲说:“你老坐椅子上吧,我们摆个姿势让记者拍照。”
扶父亲落好座,刚局长叫保姆打来一碗饭菜,开始给他父亲喂食。
老记们忙开了,所有的摄像机都向这里聚焦。
刚局长笑容何掬地用汤匙朝着老人送上清香可口的饭菜,可此时老人却不开口吃饭。刚局长再叫几声,老人仍不配合。忽然间老人愤怒地站起,一把推开了刚局长,开口骂到:“别伪装了,你是个畜生!”
众人大惊!
说着老人脱下自己的衣服和裤子:“拍吧,拍你们刚局长的狼心狗肺吧!”
老人瘦骨嶙峋的身上,满是鞭印灼伤,新疤旧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