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摆渡·冬】北京之行(散文)
一
从互联网窗口取出车票的刹那,蓦然红了眼圈。
我凝视火车票良久:“大连~北京”,十月二日,动车5小时45分准时到达,票价261元。对于我来说,薄薄车票上的所有信息,都是那么亲切。我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边看车票边往前走,竟忘了拿行李。突然想了起来,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玫瑰金色的行李箱仰头朝我微笑,那一大盒包装精美的月饼,也露出不悦的眼神,似乎在询问:“主人,傻了,不要我们了?”呵呵,我怀着歉意浅笑一下,然后拉着行李箱,拎起月饼,向候车大厅走去。
排队候车的旅客脸上洋溢着节日出行的欢笑,手里拖着色彩斑斓的行李箱,还有各种包装精美的礼品。几个调皮的小孩子,穿着节日里漂亮的新装笑闹着跳来跳去。随着身边的欢声笑语,我的心情起伏,悲喜交集……
二
记得那时,握着北京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欣喜万分。我拍拍儿子肩膀,表达了一个母亲的骄傲和自豪。儿子不很满意,在喜悦中还掺杂某种遗憾。是的,他有资格遗憾,他的成绩在高三名列前茅,眼睛始终盯着几所国内最好的大学。
儿子舅舅在电脑上通过12306铁路官网订票。点开订票的网页,浏览再浏览,鼠标不停地滑动,停留,再滑动……几番逡巡,终于,星标定格在卧铺上。我仰脸看儿子,儿子摇摇头。最后,我们订了硬座,一张票139元。
之后,又忙着筹集学费、住宿费、生活费,快到开学的时候,还差不少。于是,我和孩子的小姨(我妹妹)借了一部分,承诺三个月归还。
准备入学那天,我和儿子整理行装,记得是格子软塑料编制的旅行袋,塞了满满的两大包。最显眼的是,在育明高中用了三年带回来的被褥,其他同学都丢掉了,但儿子坚持不让我换,被褥实在没有东西能装下,只装进一个大的塑料袋子里,再捆好,显得十分扎眼。
出发时,他舅说:“我还是去送你们俩吧,不然公交车司机一定看不起你们。”
我摆摆手。正说着,一向节俭的妈妈塞给我50块钱,悄悄说:“打车去吧!”
我把钱推回去:“我这有。”妈妈眨眼用眼神暗示了一下,我读懂了妈妈的意思。
出门前,儿子抱抱姥姥,姥姥拍拍他的背:“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她早已湿了眼眶。
“嗯嗯嗯,姥姥放心!”儿子不停地点头。
他舅帮我们把行李送到楼下,招手叫辆出租车停在面前。放好行李,如父亲的舅舅拍了拍外甥的肩膀,啥也没说。儿子仰头向伏在六楼阳台上目送的姥姥挥手,也红了眼圈。我窥见儿子大滴大滴的泪珠坠落,一路缄默。
那天大连火车站,人山人海,大学差不多都是这个时间段开学。我们左闪右躲,终于来到候车大厅,找到一个角落。儿子示意我坐在被褥的行李上,我摇摇头。当排队检票进站时,我才发现,我跟儿子的行李太突兀了,明显与众不同。
刚巧,碰到儿子班上考到北京商学院的一个女生,他俩聊着。女生的父亲推着一个蓝紫色的大拉杆箱,妈妈推了一个粉色上面还有一个动画图案的拉杆箱,女生背的当时非常时髦的双肩包。他俩聊的兴高采烈,儿子一点自卑的神情都没有。作为母亲,我深知我们家庭条件不好,他在育明高中这三年,就是通过优异的学习成绩,在班里将近50名同学中一直名列前茅,从不自卑。
记得上高一开学第一天放学回来,班里发的家长通讯录,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只有我这个妈妈的社会身份后面填的是群众。他们呢?教授、科长、厂长、经理……难为儿子了,抱抱!当时我有些世俗,觉得在这方面对不起儿子,深情地抱了抱他,拍拍他的后背。可儿子却反过来安慰我说:“妈妈,学校里比的是学习成绩,也不是比父母……我会让你骄傲的!”
上了车,跌跌撞撞地终于找到座位,汗水早已湿透衣衫。火车慢慢启动,这才长长地喘了一口粗气。
坐火车坐了将近15个小时,还是人生头一遭。累得腰酸背痛,还要忍受车厢里充斥着方便面、臭脚丫、烟油子、灌肠……等等混合的浑浊气味,令人作呕;最想不到的是居然有站票,累了,就躺在过道或者硬座下面。这让我甚至都不敢喝水,怕去厕所踩到人。
在北京站下了车,和儿子扛着大包小裹的行李,不知道倒腾了几趟地铁,又换成大客车才到达坐落在北京七环外的良乡——距本校三十五公里开外——北京理工分校。
大学的校舍真的好大呀!干净整洁,四个人一个屋,我们是最后一个到的,儿子对床是北京的,学京剧的特长生;那两个,一个天津的,一个四川的,都不是本专业,是调剂过来的。
安顿好儿子之后,第二天,自己一个人直奔火车站返回。烈日炎炎。车站屋里屋外都是候车的人,根本找不到一处阴凉,没办法,只能坐在阳光照射的青石上,汗如雨下,心里冰凉。想起十几个小时的硬板凳,车厢内混杂着各种味道,胃里就一阵一阵的痉挛作呕,还好此时就剩一个随身的小包。
其实,我很向往北京的名胜古迹,好想逛逛书本上的皇城,可是,一想到儿子之后读书需要的费用,“唉……”我轻叹一声,打消了念头。对我来说,那是一种奢望……
这段经历发生在八年前。如今,再来北京城,不仅是因为儿子大学毕业读了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而且,是去给儿子提亲。
三
儿子已经二十八岁了,到了应该成家的年龄。现在博士研究生在读,他自己处了个女朋友,也是博士研究生在读。两个孩子感情相处不错,到了谈婚论嫁。所以,这次我来北京,就是要和儿子一起去天津,见儿子女朋友的父母,向他们提亲。把孩子的婚事定下来,让他们安心学习、做研究,待毕业后结婚。
带着这种母亲的喜悦,一路惬意,自不必说。坐着舒适的动车,车厢内宽敞明亮,空气清新,安静舒适。大部分旅客安静地打瞌睡;几桌打扑克的也是静悄悄地不影响他人;三四个小朋友在放行李的空处小声嘻闹着;也有一些看书、写字的。当然,包括我,不是自夸,毕竟我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或者说是一个文学网站的业余工作者嘛。
沿途所见,窗外一路金秋景色,一会儿广袤无垠、海天一色;一会儿稻田泛金、麦浪翻滚,一会儿满目黛绿、青山滴翠……五个多小时后,动车安全抵达北京。
出站口人头攒动,接站的人翘首以盼。嗬!儿子早已等在那里,伸手接过我的行李。
我回头望望北京站,疑惑地问:“儿子,这是八年前我们初来时的火车站吗?”
“是啊,妈妈,怎么了?”儿子有些惊讶。
我再次打量着,自言自语说:“怎么觉得不是那时的样子呢……”我想,大概是此一时彼一时心境情绪截然不同所致吧。
我快乐地拉着儿子:“来,给妈妈照张相,留个纪念。”
“妈,你想先去天安门广场还是天坛?”儿子回头问。儿子一向懂事,知道妈妈一直有个逛逛北京城的愿望。尽管这次也是行程匆匆,明天就要去天津,但还是有时间和心情去转转的。
“离哪里比较近?”我一边眺望北京城的各种建筑一边回答。
“哦,妈妈,都得坐地铁,距离差不多,不过因为国庆节天安门广场周围的站点不停,需要在前一站下车走过去。”儿子指了指天安门广场的方向说。
“哦,那好啊,就去天坛吧!”我对天坛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欲望。
四
到达天坛公园时,恰值夕阳西下。节日期间各大宫殿5点关门,所以,只能远观一下坛内主要建筑。儿子做导游,给我简单介绍祈年殿、皇乾殿、皇穹宇等等。这座占地面积约273万平方米的公园,为明、清两代帝王祭祀皇天、祈五谷丰登的场所。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金碧辉煌,尽显皇家气派。
我读过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在来的动车上又读了一遍,所以,我迫切想要与天坛见一面,虽然我没有史铁生与地坛那种地域缘分和深入骨髓的情结,但是,史铁生的话,还是感染了我。他从地坛的思考中悟出生命的真谛,走出精神的低谷。这让我不能不想到自己,我们都曾经历过人生的苦难,都曾在痛苦中呻吟过、挣扎过,这是我之所以情动的原因。
《我与地坛》最后说:“譬如秋风忽至,再有一场早霜,落叶或飘摇歌舞或坦然安卧,满园中播散着熨帖而微苦的味道。味道是最说不清楚的。味道不能写只能闻,要你身临其境去闻才能明了。味道甚至是难于记忆的,只有你又闻到它你才能记起它的全部情感和意蕴。所以我常常要到那园子里去。”
此时,正值秋季,我摘下口罩,庄重地开启鼻翼嗅了嗅。我不是想要追寻那种地坛中“熨帖而微苦的味道”,而是想把思想离这位作家更近一些,去体味他心灵深处那种“熨帖而微苦的味道”。
之后,我摆摆手,向天坛告别,也向那位作家告别。我想,不必再游览了,见了天坛,不虚此次北京之行。
傍晚,在一家宾馆住下,节日期间的北京城的大小宾馆都是天价,我抬头刚要问儿子,儿子用眼神示意我,提前定好了的。嗬!不用我操心了,儿子真的长大了。
我坐在北京的壁灯下用手机写文字,记录下这次北京之行。
(经百度检索为原创首发)
两次北京行,有意无意间的对比,看见作者的生活越来越好了!
祝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