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秋】月光在井水里跳舞(组诗)
一、山脚下
只有清晨的风是纯朴的
它像我这辈子一样,不爱人间的车水马龙
它吹到山脚下,吹到我的身旁
吹开雏菊淡青色的苞衣
已经到了中秋,但故乡的双季晚稻
才向成熟迈进,年少时青黄不接的岁月
饥饿的胃肠只能填充番薯和番薯叶
还有我熟悉的莪子菜、红苋和空心菜
我最爱的竹笋,在农田之上
离乌鸦和鹧鸪最近的地方
那儿有一丘丘隆起的墓地
有和我共喝过一锅萝卜汤的亲人
靠近山脚的两间土房子,曾经亲密相依
一间倒了,另一间依然倔强地站着
站成我诗句里最美的模样
担心未来它们都不在了
而我的诗句,也成了绝唱
二、故乡
一半的新房子,如雨后春笋
一半的旧房子,在等待寿终正寝
虽然我把感情留给了旧房子
但我不拒绝新房子的坚固和敞亮
村庄还是儿时的村庄
它的名字还立在村口
只是遗憾进入村庄的道路越来越小
越来越多的钢铁甲虫进村出村
财富带来的幸福,却成了村庄负担
为了当下,儿时清亮的池塘不见了
所有活崩乱跳的鱼
失去了它们最后安身立命的家园
只有站在山上,俯视茫茫大地
这块中原迁客居住的地方
不知道还是不是风水宝地
广袤的良田,长出了房屋
挤走了春天的青绿和秋天的金黄
一条浑浊的溪水,失去了滋润山乡的灵气
可是它依然是原住民和游子梦牵魂绕的地方
财富自山外回流,乡音如歌,亲情在空气中弥漫
清晨醒来,鸟声和白云就在窗边
教人无法舍弃的根,筑成了候鸟的巢
尽管它们的身影,来去匆匆
三、被冷落的风景
在花僮的歌声里
我笔下的花开了,也许只是两株夹竹桃
可是它们和老房子紧密相依
和一丛芭蕉做了邻居
组成了秋天的诗意
秋天啊,并不是只有城市是美丽的
对着高楼大厦,你不知道
我的审美感觉有多疲劳
我向往一点点能感动自己的风景
失去炊烟的烟窗,它依旧尴尬地竖立在那里
仿佛不吐炊烟是它的错
铁锁生锈的木门,它也不知道得罪了谁
为什么会被主人抛弃
只有我知道,错的是一个进步的时代
被冷落的风景仿佛是神的恩赐
在我的笔下出现,又令我泪流满面
四、双节前夜
从前在家乡的时候
东边的大山是月亮的窝
月光落在井水里跳舞
虫子唱的,比儿童的歌谣还响
节日裹在破衣烂布中,也很心足
今夜的高楼比青山更高
城市人心不古
我怀疑月亮一定是被靠近它的人抢走了
说不定被他们用锤子砸烂
当作破铜烂铁卖了
我看着那些像贼眼一样闪亮的灯火
升起的何止是怒火
我安安静静的坐在窗边
冰凉的风像泥鳅,滑过我的皮肤
照了地球千万年的月光
它被夜归人的拉杆旅行箱划伤了
不知道是谁的心也跟着疼了一夜
五、庚子中秋月
一百多年前的庚子年
满清政府割地赔款
月光是所有国人失望的心情
惨白地照着破败的家园
没有灯火的村落
像墓地一样沉寂
所以民心像地底下的煤炭暗暗燃烧
后来就把长辫子都烧掉了
今天的庚子年
瘟疫斗不过武昌城的雷火
黄鹤楼上的月光
把唐朝飞走的黄鹤喊回来了
秋天花月之夜
美人们袅娜娉婷,在屏里歌舞
也在番禺水色里歌舞
豆蔻梢头的那几个
不用担心被采花贼偷走
尉迟恭和秦琼,正把守着大门呢
不用推窗仰望,月就在那里
不离不弃。纵是风雨交加,乌云翻滚
百姓心里的月亮绝不会消失
它一直爱着生机蓬勃的华夏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