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狼烟月
　　
　　 五哥失踪了好多天，爷爷动员了家族里的所有人四处寻找，都没有结果。
　　 那几天特别冷，盐粒般的雪沫不停地飘洒。
　　 寨子中间拢着一堆火，大人们都聚在火堆旁，边烤火边商议着五哥的事。爷爷坐在寨中间小仓房的炕上，沉着脸一声不吭，雪白的胡子随着风微微颤动。
　　 人声嗡嗡一片，方圆几里都找过了，问过了，还是没什么信息。
　　 五哥是家族里唯一外边上过学的，本来已经谋了一份差事，但硬是让爷爷差人给叫了回来，给分了几亩地几间房要说媳妇。
　　 本来回家半个月的路程五哥硬是走了三十多天，说是手续交接，大概五哥心里也不情愿吧。但爷爷是家族的长辈，爷爷决定的事没有人敢反对。
　　 因为是大户人家，人多财阔，几个媒人一起说合，很快便选定了合适的女子，然后就是操办结婚事宜。
　　 爷爷指挥着族里的男人们忙外边的事，奶奶则是指挥着女人们备菜蒸馍做面。
　　 奶奶那时已经瘫痪了，说话也有点不利索，但这并不影响她在家族里的威望。女人们在灶间忙碌，奶奶坐在太师椅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双眼一刻也不放松地看着灶间忙活的女人。看哪个做的不好了，手里的长鞭甩起，女人们愕然抬头，奶奶眼睛已是盯上了某个女人，含糊不清的话语和手势比划一番，大家也都明白差哪了，便继续干自己手里的活。
　　 五哥是结婚前夜偷偷跑了的。
　　 五哥跑了，大户人家的面子不能丢，那个叫秀莲的女子还是嫁进了门，大家都叫她五嫂。
　　 五嫂信佛，闲时就跟着奶奶在佛堂念念经什么的，内心沉稳，也没什么抱怨，深得奶奶和叔伯婶子们喜爱。
　　 但音讯全无的五哥自此就很少被提及了。
　　 奶奶病重的时候，已经是五哥走后的第七年。不知道是谁给五哥传的讯息，早上打开寨门，便看到有一僧者盘坐在大门口。
　　 赶快通告了，爷爷却是不见。
　　 五哥也只跪着，不敢起身。
　　 只有五嫂，拿了水过来，陪五哥跪在大门前。
　　 本无夫妻的缘，却硬给红绳拴在了一起，隔着万语千言，依然是陌生的两个人。
　　 五哥留下了，服侍奶奶直到入土也不过三月有余。夜间便在柴房静坐诵经。
　　 五嫂房间的灯也从不曾点起。
　　 五哥再走的时候，写了和离书，五嫂没出门。
　　 但是不久后五嫂也走了，留话给婆母大人，要去找五哥。
　　 再见到五哥的时候，是他送五嫂的骨灰回来。
　　 五哥更清瘦了，山河日月在他眉宇间凝结成一座山川。
　　 他还穿着一身僧袍，更破旧了，如同岁月的霜，担在双肩，无法消融。
　　 五哥五嫂的故事应该很长，但族里的人说起来就几句话。
　　 很多很多的时间被隐藏了，很多很多的故事被忽略了。
　　 五哥最后也不知所终。
　　 坟茔里也始终只五嫂一个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