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故事
　　 ◎ 缴公粮
　　
　　 昨天给大姐家交公粮，我早早吃过早饭，骑着一辆嘎嘎叫的自行车，朝她家走去，在路上，我无心观看沿途芦花飘荡，冬麦如茵的景观。我想：要得快一点，唯恐运粮食的汽车在他家等候我们。
　　 赶到她家的住处，只见家中关门闭户，再看看地上，没有大汽车走过的痕迹。我从落着尘埃的两扇窗户的玻璃探望屋里，一大堆稻谷几乎堆到屋盖，好好的，一点也没有少。
　　 我在她家门口等候一个多小时左右，她听见了汽车声响，估计说，汽车应该来了。
　　 当我转过大蒲栅栏家院，进入院中的时候，汽车真来了。不是我上次看见的绿头汽车，确是新卖来的，长车厢，红色车头上按着大方镜子，大姐夫在县粮食局当门卫，他能够把粮食局汽车队的汽车调来打清工。
　　 听大姐夫说，车子是才出厂的，一次未用。今日是试车。
　　 大姐夫转身，把我们带进屋子里。
　　 汽车一停下来，大姐夫去抓鸡了。
　　 我们四个人，包括司机，准备一块儿装粮食。
　　 我们把稻子一锨一锨装进口袋。司机看见我们要爬上稻扎子，说：“暂且不用。”他在稻扎的半节腰，打开一个缺口口，顿时，稻子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我们挣好口袋，袋子流满了就用力拖过来，节省了许多力气。
　　 所有的装子满了，又封好袋口。我们两人扛，他们两人把袋子抬起来，举到我们的肩膀上。
　　 我本来以为我很有力气，刚刚扛起那一百二十斤的麻袋包，才抬起脚步就趔趔趄趄的了，现了原型。
　　 赶到目的地，彦单庄上来了那么多社员卖粮食的，他们一齐帮助我们扛。没有用我扛几带子，就先交了七千七百三十二斤。临后，把粘稻子抬上平板车，拉到前面的一号大房子下。
　　 乖乖，粮食堆的那么高，这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要得扛到上面，并且跳子那么高，一块木板搭起来，又陡又窄又滑溜。我非常担心，自己存心要扛一袋试试，大姐夫不给，他先扛了一袋，我扛一鱼鳞袋子跟在后面，一走上这单块跳板，才知道它又软又松。
　　 大姐夫说：“千万不要扛。”
　　 是的，我心里记住了，可是口中没有答应，依旧跃跃欲试，还是扛了一袋跟在他的后面。
　　 到了第二块跳板转弯的地方，陡然转了一个弯，看见大姐夫的身子摇晃了一下，险些掉了下去。他咬牙向前迈进了一步，脚下一滑，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稳住身躯。
　　 我想放下我肩上的袋子，把他的袋子接下来，他脱下了右脚的鞋子，左脚脱了半天，没有脱下，有人跑来帮助他脱了下了鞋子。
　　 好不容易上去了，大姐夫像那个看秤人建议：“这跳不能扛，能够害人！”那个面带凶气的年青人随口说：“不扛，我把你的票子撕了！”
　　 大姐夫听了这话，从门外扑上来，口中喷着火气喊叫：“你们工作人员搭了那么高的跳板，我好不容易叫亲戚来我家帮忙，假如跌伤了，你们这儿要负责任的！”
　　 那个面带凶气的家伙说：“别朝我喊叫，我不是领导！”
　　 大姐夫说：“不是领导，是照看的！”
　　 那看秤人所说的话越来越不近情理，于是争吵起来，惊动了米厂的领导人，他们一边拉弯子，一边为自己的错误做法作掩盖：“你们这些交公粮的，今天来一份，明天来一份，教我们也难为情，那能够搭一个固定的跳板？”
　　 结果，几个青年又找来一块跳板。
　　 那个黑脸老头主动征求我们的建议说：“我们把这弯子拉直，上面用双木跳板如何？”
　　 我们回答：“可以。”
　　 那负责搭跳板的老头说：“只要你们答应这样，发生事故，我们壹概不负责任喽！”
　　
　　 ◎ 玻璃瓶
　　 晚饭后，暂且睡不着觉，出门在外面，转悠了一个晚上，遇见这样一件事情：
　　 我，同居，刘景荣三人刚刚来到三好的小商店里，无意间看见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女孩子，在一声“咣当”声里哭了起来。
　　 这个小女孩子是来打酱油的，她一边用手擦眼泪，一边低头哭泣。
　　 “哎呀，你这瓶子怎么坏啦？”站在她身左面的同居说。
　　 “吗，不是你碰打的么？”小丫头哭丧着面容说。
　　 “啊，我怎么靠了你的瓶子？”同居说，“我的手放在口袋里，怎么会碰了你的瓶子呢？”
　　 那女孩子不再说话，只是呜呜啊啊地哭。
　　 “哎，小孩子，真叫人难为情。”刘景荣走过来说，“店里不知有没有瓶子，有瓶子买一个给她拉到！”
　　 店员陈振营说，“近来，我们这里没有收购瓶子。”
　　 咿呀，这可麻烦了，那孩子还在愁苦伤心地哭泣。
　　 刘景荣问同居：“你的身上有没有钱？如果有钱的话，干脆掏一角钱买一个给她拉倒！”
　　 同居在身上摸索了半天，说：“可不是，我的包里只有二分钱！”
　　 刘景荣又在身上摸摸，又找了七分钱，再加上我的三分钱，三人碰在一起，正好一角二分钱。
　　 同居把钱朝女孩子手中送去，说，“实在教我们难为情，如果这里有瓶子，我们愿意买一只给你，无奈，我们只好给你钱。回家再跑一趟吧！”
　　 那丫头怎么也不肯接钱，”
　　 “不要，那你就只好自己赔上一只瓶子了！我们也没有办法生出瓶子啊！”刘景荣这回把钱装进了小女孩子的衣包，那女孩子在柜台前面手捂住脸，低声哭。
　　 “别哭了，快回家拿瓶子吧，我们陪你的瓶子了，回家，妈妈不会打你的！”大家都这样劝她说。
　　 小女孩将半截瓶子丢在柜台上，一边走，依旧一边哭泣。
　　 大人们却笑了起来。
　　
　　 ◎ 口粮
　　 春节已过，今日是初六，队里决定召开社员大会，会议宗旨：不开会之前大家也许就知道了。早晨的哨子声吹过之后，从未参加过生产队集体劳动的刘二婶子也走出家门，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常年没有参加劳动的缘故吧，她总是犹犹豫豫不好意思一个人前往会场，站下来思想了好一会儿，才拿定主意，向西邻四铁匠家走去，铁匠家的媳妇包连霞忙拉二婶屋里坐，二婶说，“队里今天开会，我们也应该去听听呀！他嫂子走啊！”
　　 “咱没有在队里干过活，还开会呀！”她忙着给孩子穿衣服。
　　 二婶“唉”了一声，“咱今年必须干活了！”
　　 “你去年不是发誓坚决不干活的吗？”
　　 “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今年不同了，咱听孩子的大说，今年要定基本工分，我一分也没有苦，说什么苦不上还要挨罚呢！”
　　 “我不信，去年也是定了工分的，我一分也没有苦，到年底，也没有罚一粒粮食，什么定不定，还不是吓唬你，教你去干活？”二婶认真地说：“今年恐怕就要实行了。”
　　 包连霞笑笑：“管他们罚不罚，反正莫想我干活儿！”二婶见她不去，自己走了。
　　 第二天，队长叫包连霞去干活，她还像从前那样无动于衷：“干活？我家的几个孩子谁带？你们家有老娘，我们家的老的死了，骨头都烂了！”队长明知她说气话，其实她的二老都活在，一个也没有死去，因为前年和婆婆吵了嘴，发誓从此不让婆婆带孩子。
　　 第三天第四天，队长又来说服动员她，她还是不去。第四天，队长又到她家门上，这回队长生气了，说话狠质质的：“我的好话说尽了，你如果实在不去，我到时间也不会饶人！”
　　 她说：“别拿大奶吓唬小孩子！”
　　 队长又找她的男人，男人怕女人，只好顺着她的杆儿爬。一晃半年过去，农村里开始收麦子。
　　 一天，二婶忽然手拿镰刀找到她：“她嫂子，你还不干活？”
　　 “呵呵，干这一天算什么？没有鬼事了！”
　　 二婶神色有些慌张地告诉她：“昨天孩子他大听支书从公社开会回来说：苦不上基本工分，一定要挨罚，今年一定要实行了！”你要是现在就去干，队里可能不罚你！“包连霞还是不相信。
　　 麦收之后不久，二婶又来告诉她：“他嫂子，我的话你不听，现在果真罚了！听说我们队里就罚你一个人，一百二十斤小麦，你少吃了！”
　　 包连霞心里一惊，后来她又屏住气了：“为什么全队就罚我一个人？难道就我一个人没有干活？我不怕！”二婶不知道她咬的是支书老婆也没有干活儿。
　　 然而就在不久的一次社员大会上，队里公布了五季决分的账目，现在她才相信自己真的挨了罚，她也听说支书的老婆也与她罚了一样多的口粮。
　　 那天，社员们去队场上称口粮，包连霞哭了。
　　 现在，她不得不下地参加集体劳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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