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秋】意外(散文)
古话说:“欲速不达”。果然不假,就像新郎倌刚进洞房,疝气发作耽误了,你说急人不?
那天应朋友邀请,参加一婚宴。宴前有个互动节目,我创作的节目台词。因写稿子耽误,那边电话已连续催过两次,我略略整装一下,便出发了。
按电动车最快速度,我一路不停地超越路上的同行人。前面有两女子骑电瓶车并行,不紧不慢,还不时说着话。我按了下喇叭,那俩人各自稍微分开了点,我一扭手把,“呼”地从她们让出的缝隙中穿过。像飞机穿越张家界天门山洞。只听那俩女的一声惊呼,骂了句不雅语言。我心里也暗回了句:“好狗不挡道,癞婆娘。”
就在我一分神之间,前面一老妇人蹬着辆三轮车转弯,可能转急了,三轮车歪歪地翻倒在路牙边。我急忙刹车。”吱!”电瓶车拖着刹车啸音,终于在我车前轮刚接触三轮车前刹住,倒下。
我顾不得扶车,去看那老妇人。她斜躺在花池里,脸上有惊吓,但没有痛苦。我自认倒霉,准备去扶那老妇人。这时,刚才那俩婆娘停了下来,说:“叫你像赶杀的样,还不快送老人家去医院。”还一副幸灾乐祸神情。好像为刚才超了她们车,在她们面前现世报,长出了一口闷气似的。我正要分辩,她们凶狠狠地说:“说什么说?我们在后边看得清清楚楚。”我注意了她俩一下,一个烫的板栗色大波浪头,一个黑色披肩长发。这时人越聚越多,他一言你一语,总之就是我撞的,现在,我就是浑身长满嘴,也有口难辨。
此时,有人说:“问问老奶奶。”
就有热心人上前,将老妇人扶起,问她:“你哪里疼?”
老妇人可能吓懵了,就是不作声。那俩婆娘一会摸老妇人手臂,一会揉老妇人腿,不停地问:“这儿疼不疼?”
那一心巴望老妇人喊这儿疼、那儿疼的神态,表露无遗。看老妇人不减疼,大波浪就又搀着老妇人围着三轮车转,意思叫她看,你车子是后面的电瓶车撞的,你再不说话,人家要走了。
我看老妇人的确无碍,心里也一块石头落了地。谢天谢地,还要谢花池里的厚厚冬青草。
我说:“奶奶,你没事,我也能走了。”
“走,你上哪走?快送老人家去医院拍片子。”披肩发婆娘狠狠地说。
“对,拍个片子,放放心。”其他围观者也附和着说。
我看看时间,心里那急的,是二十五只耗子钻进怀一一百爪挠心。但又无奈,我强打笑脸,对那俩婆娘说:“我给五百元,可以么?”好像她俩是老妇人的监护人。
大波浪说:“一个CT就四百多。”
这时有人说:“差不多了。人家可能真有急事。”这话我在此时听了,真像纶音佛语,心里激动,感激地望了那人一眼。好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漂过来的稻草。
“给一千,多退少补。留个电话号码。”那两婆娘中的大波浪说。
我手机在袋里已响过几遍。我一摸钱包,不够一千元。一想红包里正好是一千元。就拿出来,在红包上写下我的电话号码和姓名。
“还讲究呢,陪钱还用上了红包。”披肩发女一边数钱,一边揶揄道。
我心里的那个气,恨不能甩她两大嘴巴子。
“大姐,这下能走了吧?”心里恨着,脸上却陪着笑,估计那神态是尴尬万分了吧。
“再等一下,看看你那号码是真是假。”大波浪拿出老妇人老年机,按我留的号码拨起来。片刻,我的手机响了。
“嗯,你能走了。”披肩发婆娘像裁判,对我吩咐道。
我扶起电瓶车,一边向她们谦卑的一笑。一旋电瓶车把,一股怨气出在手把上。“呜,呜呜”地逃之夭夭。
整个婚宴活动,我像鬼打墙一般,心里那憋屈。好歹把关于我的互动部分做完了,没等后面结束,我就溜之大吉。
回家睡在床上,想想还是窝囊,一会骂大波浪,一会咒披肩发。似睡非睡朦胧间,手机响了。
“请问是贵老板吗?”
“哪位?不是贵老板,是贱老何。”我没好气地回道。
“噢,是这样的。我就是傍晚被您撞的那老人的女儿。”
“我没撞,算我倒霉。”我大声吼道。
“噢,对不起,我说错了。我就是那倒地三轮车老人的女儿。我是查她老年机上的通话记录打给您的。”
“噢,你母亲咋样了?”人说,拳不打笑脸人。听到人家道歉,我火气一下消了。
“没事,她是有轻微阿尔茨海默综合症。有时正常,偶尔犯糊涂。今年,被我接城里住了。她以前在农村忙惯了,闲不住。弄了辆三轮车收废品。我们拗不过她,有时一不留意就出去了。”
“噢,费用够么,我说过,不够我照补。”我不卑不亢地说。
“感谢您,您是个好人。您是给一千元么?”
“是的,还要给多少?”
“噢,请您加个微信,我就按这号码退钱给您。再次谢谢您。”
我一听,十分意外。一时无语。
这时手机来信息,“对方转款1000元。”
看着手机屏上红包,我为刚才自己的态度有点过意不去。
好了,冤案平反,我踏实睡觉了。
过了二天,又到下午时分,我正在健身房里和几朋友打乒乓球。手机响了,我一看是生号码,就挂了。哪知一会手机又响了,就又挂了。
烦死了,这手机小广告,就是牛皮癣,是夏天里臭肉上的苍蝇,打不离,撵不走。这时手机又响了,朋友说,你就接一下,骂他一句再挂。
“你就是一只不厌其烦的苍蝇,绿头苍蝇。”我没头没脸地冲电话那头一声吼。
“不是不是,我不是苍蝇,我是废品门市的张锦。”
“我没有废品卖。真是的,想发财想疯了,做广告还有做收废品的。”
“有个一千元红包是你的么?红包里的老人头可不是废品。”
“什么!红包?”我一听,浑身一激灵。这也太意外了吧?
“对,上面有这号码。”
“是我的,咋到你那里了?”
“一个老奶奶来卖废品,我下午整废品时发现的。”
“噢,你门市在哪?”
“xx街道xx巷,诚心废品门市。”
“好的,先谢谢您,我马上去。您真心诚。”
“不要称‘您’,我还年轻,也不是绿头苍蝇,我叫张锦。”对方说着,还爽朗地笑了一下。我脸一红,好在他也看不见。
不一会,我找到了诚心废品门市。很简陋的门脸,一个腿上有残疾的青年人,穿着短袖,牛仔裤,正在挽起袖子,整理着废品。见我说明来意,便开玩笑说:“看来你也是个马大哈。喝喜酒喝高了,送礼送我这儿了。将来等我娶婆娘你再送吧。”
“哈哈哈,门市名称像你人。”我一边说,一边抽出五张老人头递给他。
“我想要你钱,不打电话可是十张呢。还少担个‘苍蝇’名。”张锦一边朗声说笑着,一边支扭着腿,手里不停地忙活着。
我满脸通红。眼前这青年人,一脸阳光,充满活力,一点儿也不像个残疾人。
这就意外了,一千元变成二千元。回的路上,我不停地思忖着。心里念叨,好在那晚老妇人女儿电话还未删。
到家,我连忙拨通了电话。
“请问您是前晚转帐给我的姑娘么?”
“是的。”
“您未收到钱,咋还转钱给我呢?”
“您咋知道的?”对方是明显惊讶,意外的口气。
“废品门市小张通知我去拿回了。这咋回事?”
“噢,是这么回事。那天我妈未去医院。到家后,她把这事和我说了。我说那一千元红包呢。她翻遍全身也未见红包的影子。她不停地说,其实不怪那人,叫人家花了冤枉钱。还说手机里有我号码呢。那意思我懂。如是这情况,就是她不是那意思,我也要把钱退给您。第二天,我和她一起,去废品门市,连废品带车子都处理了。”
“噢,您也是位好心姑娘。”听了这番话,我那天傍晚的憋屈气烟消云散,何止如此,现在感到整个心暖烘烘的。
我将一千元如数转给了老妇人的女儿。
此时,我又想起了那大波浪和披肩发两婆娘。对她俩也没有怨气了。是的,她俩也是好心,人家也未图自己私利,纯粹一副帮弱者的菩萨心肠而已。只不过当时各人角度不同罢了。
意外啊意外,一个意外引出一串意外。让我回味。深思。
(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