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半个世纪之前
　　
　　 母亲坐在客厅
　　 我坐在里屋
　　 三十天的相处
　　 我重新回头
　　 走进了那个大半世纪之前的家
　　 姥姥走了
　　 姥爷嗜赌
　　 十多岁的年纪
　　 常常依着门框数星星
　　 土炕冰凉
　　 你总是翻来覆去
　　 肚子饿呀
　　 你已经喝下三瓢水了
　　 依然不能安睡
　　 莫怕几十里
　　 从泥土中扣出来的半斗烂米
　　 被姥爷转手相送
　　 那是他欠下的一夜赌债
　　 田野灰暗
　　 不生长粮食的泥土，长满了草
　　 草也被连根拔起
　　 傍晚时分，炊烟弯弯曲曲
　　 支离破碎
　　 你随着田野的风飘来飘去
　　 头顶的阳光是绿色的
　　 你眼中的事物是灰色的
　　
　　 ◎ 往事
　　
　　 往事拧干了再洗
　　 洗干了再拧
　　 三十个黑夜三十个白昼
　　 我们把它放在太阳下晾晒
　　 以保它不会霉烂
　　 这样我们会在最冷的冬天
　　 十二点钟，你很难入睡的时候
　　 从枕头底下取出来
　　 放在口中
　　 慢慢地咀嚼
　　 品味它每一个细枝末节
　　 在慢慢地咽下去
　　 就像我们梦里偶然得到了一块糖
　　 舍不得一下嚼碎
　　 一口咽下
　　
　　
　　 ◎ 一只手
　　
　　 母亲的手
　　 是手术刀
　　 母亲的手
　　 是良方
　　 那些狡猾的骨刺
　　 总在她右半身上神出鬼没
　　 从腰部到脚趾
　　 轮换着向外冲
　　 母亲往往是孤军作战
　　 人单力薄
　　 那只手渐渐体力不支，他磨平了长夜
　　 长夜翻了一下身
　　 没有了酸疼
　　 那只手变了形
　　 投在墙上的光影
　　 多想一位提刀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