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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绿野征文“霜叶红于二月花”】薄凉,厚念(散文)


作者:付欢春 进士,6822.8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796发表时间:2020-11-19 13:28:48

一、薄凉,厚念
  
   当天空无限高远,微风清爽的时候,粉红的芙蓉花摇曳身姿,像极了国画里的妙笔丹青。可怎么看,端的就是一块画布,可裁成一条裙子,缝成一件棉袄,制成一袭风衣,抑或铺在床上、挂在帘中,甚是好看。
   书上说,“竹几上,有针、有线、有尺、有剪刀。我母亲,坐几前,取针穿线,为我缝衣”。是啊,要是能穿上母亲亲手缝制的芙蓉衣,那该有多好啊!正所谓,“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只是,日子在一场淅沥的雨水过后,变得简单平淡,犹如素描一般,蝉噤荷残。元吴澄《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九月节,露气寒冷,将凝结也。”意味天气薄凉,秋意渐浓,已至寒露时节了。
   这个时候的我,跟秦观唱起了反调,在晚上“漠漠轻寒上小楼”了,目的是想再看看刚过中秋不久的圆月,是否如“画屏”般轻幽冷清。回来的时候,老远就听见小方语熟睡的小鼾声。可是,她的一只小脚丫裸露在了外头,缩着。于是,我轻轻地拉拽了小被褥为其盖上,心想:“白露身不露,寒露脚不露哇!”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忽然又想起小方语白天提及的红褂子。于是,在房间翻箱倒柜了起来。最终,红褂子没能找到,意外的,发现了箱子里层放着的一件旧的红毛衣。这件红毛衣早已褪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我把毛衣放在手上左看右瞧,心想:“这不是二姐为我织的毛衣呀?”好一阵子,我又发起了愣,又想:“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时光拉回到二十几年前,天气由了凉爽变成了寒冷。二姐将自己辛苦在外打工赚的钱为我买了几卷红色的毛线,有事没事织了起来。毛衣织到一大半,二姐就因不幸的婚事被母亲拒之门外。印象当中,二姐的一封封情书像雪片一般飞到了母亲的手中。母亲气极败坏,连看也不看,就将书信撕得粉碎,嘴上不停地骂着:“败坏门风的东西,还会跟着人跑……”
   那个时候,由于年岁尚小,我掂量不了“媒妁之言”的分量,也权衡不了“自由恋爱”的轻重。只清晰地记得,那天的上午,二姐的腿刚迈进门槛,母亲听见声响“嗖”的一声从房间蹿了出来,一巴掌掴在了二姐薄如白纸的脸上。二姐被母亲咄咄逼人的架势唬住了,仓皇间丢下织好的红毛衣夺门而出。二姐被母亲逼得围着屋子绕了几个大大的圈圈之后逃离了,不知所踪,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之后,母亲终日以泪洗面,不停地说:“我打她,只是想用手试探一下她瘦得到底怎样了……”
   而我,总会在深秋时节穿上红毛衣,想起二姐,并不止一次疑心路边冷得哆嗦的乞丐会是二姐。然后,我会慢慢靠近,确认不是二姐之后又黯然离开。好在,几年前二姐挨不过思念,带着近二十岁的女儿儿子回来了。虽然,母亲依旧愤怒,且没有好脸色,但是,并没有吭声,只是远远地默默地看着,显得无奈又伤感。
   而今回想往事,已辨不清孰是孰非,倒是想起了李清照的词“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于是,我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掉落了下来,眼前浮现了二姐为“不着家的男人”与孩子操持着艰辛的家的背影——二姐过得并不富裕,很拮据。
   寒露夜凉,但思念却随了窗外悬挂的月亮,渐渐厚了起来。
  
   二、秋分是一杆秤
  
   已是秋分了。
   县城里的小村庄,在夕阳里显得宁静致远。一只红背小蜻蜓逼仄出了小巷,一个华丽转身之后,消失在了田野。或许,它急着赶赴一场华美的晚宴。
   村东头的两栋房子十分显眼。一栋是新的三层红漆砖瓦房。一栋是红房子斜对面破旧的一层楼。这旧房子被风雨侵蚀的有些破败,几近残垣断壁。夕阳的柔光轻巧地洒落在斑驳陆离的墙壁上,敢情这旧房子犹如从画家画笔下跳出来的一样,分外诗情画意。几个光着脚丫露着身子的留守孩童,正围在靠墙的折了一条腿的小方桌前,玩着“竖鸡蛋”的游戏,看谁能成为不倒翁。孩童们玩得尽兴,时不时地从脏兮兮的嘴巴里吐出老长的舌头,露出调皮的鬼脸。
   “唰”的一声响,只见从红房子的后门扔出一沓邮寄汇款清单的凭证,孩童们像鹅般伸长了脖子,将目光齐唰唰地投过去。凭证清单在空中如秋天的落叶般飘得四处都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气得脸红脖子粗,从门内急冲冲地跑出来,俯下肥胖的身躯捡拾。女人在门内破口大骂:“骗子,就凭这几张烂纸,就想与我分家产,呸,也不看看你是哪根葱哪颗蒜。你哥是个老实巴交的坨子,我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几斤几两……”
   胖男人气呼呼的,额头的汗水一滴滴直往下掉,“你不讲理,没文化,总说我没寄钱回家,钱哪去了?这可是我每年往家里寄钱的凭证。凭证,你懂吗?”说着,又将手中攥着的凭证朝门内重重地抖了抖,“我找村长去……这旧房子,本就是我用血汗钱砌的。”
   女人厉声道:“你的呀,你问问它,它是不是你的。再说了,房产证上为什么是我婆婆的名字?”
   正闹着,远处一位皮肤黝黑又精瘦的民间艺人正往红房子走来。他背着一个旧式的帆布包,腋下夹着一把红色的大雨伞,手中捏着几张红色的印有农夫耕田图样的“秋牛图”。原来,他是送历书的秋官。
   秋官每年秋分时节都在女人家落脚。他脸带微笑,嘴唇干裂,从容地从胖男人身旁走过,径直地跨过了门槛。恰巧,他正看见女人低着头,侧身坐在竹椅上,嘴唇里不停地迸出“骗子”的声腔。一时之间,弄得他杵在原地环顾,然后愣住了,心想:“骗子,我一辈子走南闯北,只送历书,怎么就骗人了呀?”
   秋官将秋牛图往眼前靠近,再靠近,忽然眼睛一亮,记上心来,笑眯眯地说:“老嫂子,以往送的都是黄色的,这回我改了版本,将其印成了红色。你看,是不是变喜庆了。”说着,他重新迈开腿走了过去。女人并没有看他,只是侧身换了一个姿势,将右腿搭在左腿上,继续念经般唠叨着:“骗子!骗子!”
   秋官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没走几步又愣住了,“老嫂子,如果是假的,我一分钱都不要,每年秋分……”
   不等秋官说下去,女人听见“分”字,精神就亢奋了起来,朝秋官不正经地翻了一下白眼,“分什么分,这老的前腿一撒,后腿就有人来要家产,真不要脸。分什么分,还不如拿一把劈柴刀直接一些,把那旧房子劈成两半得了。”说着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厨房去了,“我现在就拿刀去。你等着。”
   秋官一头雾水,遂唯唯诺诺地退出了红房子。胖男人此时揣着一沓凭证清单离开,口中愤然地念念有词,“找村长评理去,找村长评理去……”孩童们见秋官灰头土脸,且耷拉着脑袋,都欢笑着如鸟兽一般散开了。
   这时,红房子的侧门探出了女人的脑门儿,“这十几年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服侍婆婆,你死哪去了?这会儿拿出烂纸来跟我算钱。呸,我问你,孝心又值几个钱?你有吗?”
   秋官像一个被训斥的孩童,被几个问号弄得又停下脚步,愣了半晌,然后悻悻离去。一出村口,他老远就看见一位手抓细长嫩绿的野苋菜的男人迎面走来。他不等人靠近,手本能地扬起秋牛图,扯着嗓门就嚷开了,“这巴掌长短的野苋菜,拿回家熬成秋汤。这秋汤灌肠,洗涤肝肠。阖家老少,平安健康。”
   当人靠近时,秋官定睛一瞧,傻眼了。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女人的老公实诚。秋官立马收起秋牛图,像孩子一般委屈起来,“老嫂子还真要喝喝秋汤,降降火,洗洗肠。”
   “咋了?”
   于是,秋官将刚才的遭遇和盘托出,并伤心道:“这要是传出去,我拿历书糊弄人,今后怎么在这十里八村混啊。老哥,我要退休了。”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唉,退吧退吧,这秋牛图也不时兴了,谁叫我还念旧哇。”
   实诚听后长叹了一口气,用手拍了拍秋官的肩膀,说:“老弟,你误会了。我那婆娘是在骂我那不孝的弟弟呀。”
   “这哪跟哪呀?”秋官目不转睛地看着实诚。
   “走,跟我回家,咱们一边走一边聊。”实诚拉了一把秋官,“其实,我那婆娘在跟小叔子置气呢。我弟弟三十多年不回家就算了,可我妈断气那天也不回来打个照面。你说气人不,不孝啊!”说着,他们俩不知不觉就转身于村庄外的风景中,成了风景中的景。
   村庄中隐约传来几声犬吠。傍晚的晓风吹过,金黄的稻子整齐地往后摇摆。不远处的棉桃儿齐唰唰地咧开了嘴儿,吐出一团团柔软雪白的棉絮。微风掠过,棉絮儿轻颤着点着头颅,像在用秋收的歌谣欢迎收获的农人。时下,四目低垂,天空俯下身段抚摸大地。他们将轻触的吻压成了一根细长而悠远的地平线。瞬间,整个宇宙被切割成了两半。
   其实,秋分像极了一杆秤,平分了秋季,平分了秋色,还平分了昼夜,抑或世间冷暖。那么问题来了,秋分能平分人情世故吗?比如,女人心中歇斯底里念念不忘的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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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整篇文章记叙详实,有血有肉,可见作者功力非凡。不管是景色描写,还是对人物的描绘都细致入微。当天空无限高远,微风清爽的时候,粉红的芙蓉花摇曳身姿,像极了国画里的妙笔丹青。可怎么看,端的就是一块画布,可裁成一条裙子,缝成一件棉袄,制成一袭风衣,抑或铺在床上、挂在帘中,甚是好看。美轮美奂的句子,总会让人浮想联翩。其实,秋分像极了一杆称,平分了秋季,平分了秋色,还平分了昼夜,抑或世间冷暖。那么问题来了,秋分能平分人情世故吗?比如,女人心中歇斯底里念念不忘的孝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作者用反问句点明孝道的重要,也会给那些活着不孝,死了乱叫那些人一丝启迪吧?感谢赐稿,推荐阅读!【编辑:靳军】【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0112000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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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靳军        2020-11-19 13:55:24
  感谢老师赐稿,祝您创作愉快!
乡土情怀,农民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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