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去南山上的黑涧弄山泉水，半山坡上看到一颗新栽的扁柏被拔了起来。见怪不怪，现在如此的植树造林，成活率有百分之十就不错了，我继续往上，不过心里还是在想。
　　 扁柏在我心里没有什么特别的，长的慢，结的种子没有什么用处，做盆景的也很少用，不过我很早就认识它。
　　 那是我踏上这个世界，开始打量周围的事物，它就呈现在我眼帘，这个景象一直在我脑海：水漫桥边的堰岭上，孤零零的碗口粗的一棵树就是扁柏，让人很是奇怪，不过感觉有这棵树真好。
　　 我还没有出生时，据说南山光秃秃的，连草根都被人挖当柴火烧了。后来发动人上山种树，我母亲也去了。到我七八岁时上山拾草，好多松树初长成，秋天褪落的松针正好成了我们的猎物。这可真帮了我们的大忙，不仅解决了家里的烧火柴禾，余下的还可以卖钱。要知道一天我们可以拾一百多斤。一百斤能卖到两块钱。那时间大米才一角多钱一斤，对缺吃少穿的人不能不说是莫大的安慰。更让我不能忘怀的是，那时间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处处受人歧视侮辱，年少的我不知不觉就想躲到山野，这些松树好像知道我的难处，一起庇护着我。
　　 十几年前，污染加上病虫害，据说主要是因为树种单一，山上的松树死了很多。眼看着山又成了光秃秃的山，政府又开始植树。
　　 一天我上山玩儿经过石喝水。石喝水是山腰处一块岩石上常年流水，中间有凹窝好让人喝水的地方。我们每每背草到这里是饥渴顿倍，有口水能解解感觉好多了。就在旁边一棵新生长的扁柏被拔起来了。我觉得可惜，就把它栽回去。它因此能继续生长，现在都有碗口粗了。如今看到，真的有成就感。不过我心里清楚，这点成就远不能弥补自己因为拾草、喜欢盆景给树木带来的伤害。
　　 不过因为有了这点成就，眼下又让我有再一次做点的念头。取水回来，我把树苗重新栽了回去，又找到几块大一点的石头压住，再去山涧弄些水来浇上。做好这一切我坐到一块平整的石头上。这里是山涧的东坡，夕阳把石头晒得暖烘烘的。初冬时节，草木凋零，一派萧杀气象。小时候看小人书，书上有老虎叼人上山的场景。看过书，依在门上我就望着西面的山梁出神，想象着老虎是不是就从这个山梁叼人上山的。
　　 随手做这点不算什么，我近来心里盘算着要在这山上种些美国山核桃，也就是碧根果。我非常喜欢，几年前我在院子里栽了两棵，估计再有三两年就会结果，到时候就种在山上。知道的人也许会诧异：都六十好几了，要栽现在就得抓紧。
　　 我不想那么紧张，我觉得时空是无穷的，还是从容一点好。那么猴急猴急的，没有一点大家风度。很多事只要你有这样的想法，就能进入这样的世界。
　　 时空是无穷的，生命是短暂的，很多人这么想，我以前也是如此。现在我不这么想，古人就有天人一体的观念，现代的教科书更是明确提出：万物都在轮回变换。既然在轮回就没有消亡；既然天人一体，天一直存在，人怎么就死了？想来佛祖，耶稣真是睿智，正是这样的信念成就了他们的人生。
　　 不过作为显文化的儒文化，一直宣扬人死如灯灭。如此作恶的人叫嚣：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也不关我事；势利的人偏好苟且偷生，好死不如懒活着，不要说为公理，就是自己的权益也不敢抗争；还有很多人热衷事死如事生，破坏环境修坟搞祭祀。真不知道这种文化居心何在；更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热衷这种文化。
　　 好歹我现在算走出这种妄念，有了在山上种碧根果的打算。我知道作为一个年过花甲的人，自己在这个世上时日无多，不容易看到自己还未种下去的碧根果开花结果。不过我期待，更憧憬当来生来世到这个世上，不是仅有一棵扁柏，一种松树，而是看到花果满山，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呀。即使为花鸟鱼虫也不会有什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