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存在的意义(散文)
你
你应该是自己的一本书,不忘阅读自己欣赏自己,哪怕并不好看。
上帝给了你一张脸,你就是独特的你,不可复制。哭也罢,笑也罢,这张脸,为你表演着悲喜。望着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你觉得你是局外人,你只是镜子。
上帝给你了一双眼睛,你看看这世界,多么庄严又多么滑稽。你想哭又想笑,想想,你也是如此,你闭上了眼睛。夜色降临,一切睡去,你却睁着眼睛。
上帝给你一双手,一天,你伸出去,摊开手掌让人看相,事业线,爱情线,寿命线……纵横交错,算命的先生喋喋不休,你却迷茫。迷茫中,你说一声“由它去吧。”啪的一声,你打了个响指,从此,江河荡漾阳光灿烂。
上帝给了一双脚,你不委屈自己,穿最软的鞋走最远的路。翻过那座山去听风去看云,路上你遇到了一个放蜂的汉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花摇得很乱,蜂飞得很乱……他给你喝最甜的蜜,甜得齁。突然,你想去放蜂,去追逐花季。
你有一颗跳动的心。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你能听得见心砰砰的跳动声。你给她念你写的诗,她说:“写得真好。”你那丑脸热了……你感觉你就是你自己。你想起一首诗来,“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你感觉到了这诗的美好,你顿时觉得很幸福,你想跳舞。
一天,一切都模糊了,你眯起了眼睛,嘴角在笑……你还记得吗?你是谁?你去寻找镜子里的那张丑脸,连镜子也模糊了。你眯起了眼睛,嘴角在笑……
我
我吗?我没有什么不满足的,生活在这个世纪,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我觉得现世就是最好的了,没有战乱,没有荒年的饥饿和乞讨,没有猥琐得卑躬屈膝去叫声“老爷”。没有衙门的板子和恶吏的虐杀,有着自由的行走和惬意的表达。有各种电器,冰箱空调电视,网络和手机。每日,有各式各样的吃食和酒,有各式各样的群和群间的无聊打发着无聊的日子。有自己的车,有外出的旅游,有高铁和飞机。闲时,写写文字,寻找自我的感觉。
有没有遗憾呢,比如,古人所说“恨海棠无香”“恨鲥鱼多刺”?有着,当今,无有“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画意和“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的诗情。多的是圆滑的世故和营营的苟且,如喧闹里的寂寞和灯火中的孤独。我知道这是回不去的。
细雨仍然,不再有驴,不再有竹杖芒鞋,不再有“柳花深巷午鸡声”,也就不再有“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心念。人,已疲沓成了一摊泥。甚嚣尘上已无月亮,也没有了月下美人,何处去吟“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诗经》已逝,语言都已苍白无力。林立的高楼大厦让人失落得沮丧,如同徘徊在街头的瘦得失形的流浪的狗。
他和她
历史长河滚滚而去,我站在的岸边眺望着他们,我自问:生命永恒,你信吗?
项羽是个英雄。“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楚汉相争,垓下之战,项羽被围,悲剧成就了英雄,英雄以悲剧谢幕。英雄末路,他留下了一首《垓下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是个美人。
歌数阕,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
虞姬《和垓下歌》:
汉兵已略地,
四方楚歌声。
大王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
虞姬为了让项羽不再有牵挂,唱完这首歌就拔剑自刎了。在一个血色的黄昏,天空飞起一道长虹。
传说,虞姬死后被葬于垓下,她的墓地上生长出一种美丽的花来,随风而动时,像美人在翩翩起舞。人称“虞美人花”。我信,楚有风,花有语:“陌上望骓来,翻愁不相顾。”从此,生命在悲与美中永恒。
存在的意义
一天,一位被誉为“最纯粹的诗人”,怀揣着《圣经》等四本书,躺在冰冷的铁轨上,在钢与铁的呼啸声中了结了自己25岁的生命。
他是海子。在山海关。
有两句话。一句是复旦大学骆玉明教授讲授楚辞《山鬼》篇中说的。他说,世界没有意义,回到女人身边去就有了意义,回到女人身边就是回到生命的美和感性。诗歌就产生了:“姐姐,今晚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海子)
教授说,诗歌是感性的。
另一句话,我在读“2001年,第三届人民文学奖破天荒同时颁发给了一个疯子一个死人,诗人食指和诗人海子”一文,文章说:“人是肉身,所以,人是不能活得太通透的。神可以通透,因为他们不是凡体。
人太通透就会痛苦,而阻止痛苦的最好方式就是:变成疯子或者死亡。
所以,诗人到最后,多半都疯了或选择自杀。”
海子自杀了,食指疯了。浪漫的三毛,最终用丝袜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还有那个写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的”顾城。
诗歌是感性的,感性的路越走越窄,越挣扎越窒息。存在的意义逼疯了他们。“难得糊涂”,糊涂或能拯救存在,或许,存在只是结果,它并无目的和意义,没有,也不需要任何理由。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写道:“在我看来,春天里一棵小草生长,它没什么目的,风起时一匹公马发情,它也没有什么目的,草长马发情,绝非表演给什么人看的,这就是存在本身。“似乎,有时候,倒是我们自己多情了,比如,黛玉葬花,比如,坐在轮椅上的史铁生写《地坛日记》。比如,我写《你》《我》《他和她》。我犹豫了,我停下笔来……
我梦见了一只黑鹰拍打着翅膀,它站立在高高的岩石上跃跃欲试,它要证明什么呢?面前是空无一切的蓝天。哦,我明白了,灵魂永远躁动不安,它挣扎着,要脱离这不死不活的躯壳,释放自己,去成长起来,去追逐“比远方更远的风”,然后,在风中自由自在得去歌唱去跳舞。向死而生,让死活下去,在无边的虚空中,永生。
“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远方在脚下,诗,在前引路。
2020。11。09—11。25。于浐灞半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