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迷失的爱(散文)
◎小刺猬:我的爱在哪里?
一早奔后二道沟,走在山路上就觉得有雨滴飘落。开初还以为是树叶上露滴滑落呢,当水滴加密时,才觉得是下雨了。这个季节正是雨雾缠绵的时候,天色的阴晴转换很快,今天原本是不打算出门的,可同班的老祝临时回家一趟,把他要办的事情交给我。他昨晚在沟里的水塘里布下了一片鱼挂子,今早就得去起,就把这个活儿交给了我。我之所以接下这个活儿,多半是鱼肉的鲜美把我的兴趣勾引去的,那个下鱼挂子的水塘还是很远的,要行走几里路呢。
那个水塘是沟系承包户的林蛙越冬池,里面竟然有许许多多的柳根子鱼,这些野生鱼有着非常强的适应性,生长得特别好。这水塘里的鱼是偶然间被发现的,一次去山里巡护回来,正赶上中午,大概是因为水中缺氧的缘故,水塘里的鱼都浮到水面上。
山谷里稀稀落落地排列着几个池塘,都是为林蛙而设置的,只是林蛙没见孵化多少,野生鱼反而兴旺起来。这些鱼都是在河水的汛期,从山谷外的河流溯源而上,来到这里,便住了下来。我和老祝去挂了两回,可都是一拃多长的鱼,回来稍加处理,略微风干一下,油煎而食,咬一口满嘴生香,啊,真的是人间美味啊!简单的烹制便尽显食材的美味,给山居生活增添了些许特色,其美艳的一面如同一件附属品,附加而来,倒是让人心境极其爽利。因此,走在山路上,舒畅的心情仿佛被灿烂的阳光笼罩着,即使有几滴雨色,也无非是为心情增加几分彩色。我索性就把身上的T恤衫脱掉,光着上身,直接来一次天然沐浴,让这份爽利爽得更彻底一些。
路边有一只小动物,让我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只小刺猬,一只会移动的小刺球,它被挡林蛙的塑料趟子遮挡,这塑料趟子有六七十厘米高,是防止林蛙出逃而设置的屏障。这个高度任林蛙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逾越,小刺猬因此被挡住去路,也是必然。
它体型肥胖,略成圆形,全身棘刺短而硬,上端一段呈棕色,尖芒却是白色的。它正为塑料趟子所困,左右徘徊,不知该如何是好,它听到我的脚步声,立即蜷曲起来,根根刺芒奓立起来。我踢上一脚,它滚了一圈,彻底团成一个球,并发出“嘘嘘”的声音,是在向我发出警告呢。
它蜷曲起来的地方,有一个小坑,我蹲下身,用手指试探着按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存在,便又使劲蜷紧一些,同时,“嘘嘘”声愈发紧了。我把它扒拉平稳,它的身体慢慢地松弛起来,好像在感受着什么。这个小家伙很小,大刺猬我是见过的,却有一个小足球那么大小呢,而这只却仅有拳头大小,让我有些纳闷的是,这么小就离开了母亲的管护,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小刺猬的尖刺上,有着明显的鲜红血迹,我仔细查看一下,它的刺密密麻麻,看不清它身体的情况。难道是它受伤了吗?这片森林里危险重重,杀机四伏,一些鼬和獾是它的天敌,一旦遇到它们,小刺猬将无处逃生。鼬和獾捕食它是有秘诀的,它们会利用之身上的臭腺所发出的臭味,把蜷曲起来的刺猬熏开,然后进行杀戮。我忙察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况,觉得这道塑料趟子是最大的阻碍,原本它是可以快速地离开这里,去寻找自己的母亲,或者去寻找自己的家。它无力去翻越这道看似透明,却无法逾越的障碍。人为的障碍往往都是非常深的陷阱,以人类的智商,岂是野生动物所能想象的,智慧的结晶在这里闪烁出的光芒,让它们头晕目眩,手足无措。
因为这道塑料趟子而遭不测,我的到来,及时地制止了一场杀戮。那个施暴者还没来得及咬死它,就被我给冲散了,此时,那双恶毒的眼睛正在不远处向这里窥伺,正在盘算着应该怎样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呢。
我想我应该帮助它一下,帮助它离开这里。我这么做不见得是正确的,大自然的法则是优胜劣汰,而这片森林的食物链是自然形成的,由不得谁去改变。我此时帮助弱小,只是暂时的,至于它后来的生存就要靠它自己的造化。在自然环境下去谋生存,需要自己去闯,需要自己的创造。能够活下来的这条生命,便是最优秀的,只有这样,它才能延续自己的种族,才能繁衍不息。
我把它托在手掌上,尖尖的刺扎得手有些痒。它一动不动,似乎在感受着我给它的爱,让它觉得很受用。我把它带出去很远,来到水塘边,我才把它放下来。
我离开它一段距离,它感觉到没有什么危险了,才慢慢地打开身体。它迅速地爬动了。我看着就觉得特别兴奋,就好像是我赋予了它生命一样,就觉得自己今天所做的事情,特别有意义。
它爬动着,前面有一块石头,是可以绕开的,却偏偏要翻越过去。结果,它一下子翻了个跟头。这个笨家伙,彻底被它给萌到了。我一直看到它爬上山坡,看不见为止。
尽管这片森林里没有它想找到的爱,我还是希望它能够找到。
◎小野猪:给我一点爱
昨天,在前二道沟看见了野猪的觅食场地,好家伙,足足有一垧地那么大的面积,厚厚的落叶都被翻了个底朝天,有些地方树根也被掘出来,看来,这群猪可不小也不少,至少在二三十头以上啊!我突发奇想,能不能去追踪一下它们的行动轨迹,了解一下野猪的生活习性与状态,这样做,也会给巡护生活带来莫大的乐趣。
野猪的生活习性有着自己的特点,像这样的猪群,基本都是母猪带领一些猪崽所组成的队伍,拉家带口,拖拖拉拉有几十口子,平时,行动也不够快,常常在一个山坳里,一磨蹭就是一天。把那里的吃食基本都洗劫一空之后,才会离开。
不过,去追踪野猪群,我还是有所担心。据说,一个大的野猪群的后面都会有大型的猛兽跟随,这样的猛兽一般都是老虎或者土豹。这是因为猪群的构成都是老弱病残,总有落单在后面的,便成为那些狠角色的口中食。这个悄无声息的跟随者,有着与众不同的冷静与残忍,往往这个猪群就要养活一至两只猛兽。其实,这些都是大森林的一条食物链而已,没有什么奇怪的。野猪的繁殖速度是非常快的,一年一只母猪差不多要生产两窝猪崽,一窝就要有五六只,而一个猪群里至少有四五只母猪,一年就要增加二三十头猪,不可想象,如果没有这些猛兽的控制,会就此泛滥起来的。只是,已经许多年了,站在这片森林最高食物链上的,不是虎和豹,它们已经很鲜见了。只是听说在中俄边境的珲春,才能看到呢。人类已经接替了这项责任,野猪群成为猎人的追逐对象。
尽管猎枪已经被追缴多年,可是这些猎人就以钢丝套为武器,对它们进行捕杀。这些猎人是以无声无息的姿态出现的,在野猪出没的山谷里,布下了天罗地网般的套子,在兵不血刃间完成捕杀,我们的巡护工作有很大的比重,就是要提早发现和拆除这些套子,把杀害降低到最低限度上。
一般的情况下,野猪群在没有受到惊扰的情况下,是走不出去多远的,一天有二十里山路已经很长了。如果在路上遇到大量的食物可以果腹,它们走的会更慢一些。昨天,在山谷里看见了野猪群这样的生活状态,它们显得很平静,很随意,甚至很散漫。这说明它们没有被惊扰到。我判断它们不一定会下到谷底,我抬头看看太阳的高度,已经快到天空的中间,是这一天最热烈的时刻,野猪群基本在享受着这片阳光的温暖呢。
我不能从谷底进入,顺山风会把我的气息早早地吹进野猪的鼻孔,会让它们望风而逃的。它们有着极其敏锐的嗅觉,堪比狗的嗅觉,在这方面绝不会输给狗鼻子。不让它们发现,最好要在下风头,也就是沟谷的尽头进入才行。为此,我翻过一座山,绕到这条沟谷的尽头。我一边走一边在地面的落叶上搜寻一下信息。如果它们从这里经过,印迹会很忠实地记录到上面。
我顺利地到达预定地点,刚刚爬到山顶,就听到了嘈杂的声音。这些声音让人很耳熟,好像进入了一座养猪场的感觉。哼哼的声音此起彼伏,偶尔还传来一声尖叫,这是吃饱喝足之后的满足之态,是一个大族群的和谐完美之声。
我轻挪步子,慢慢靠前,同时,从挎包里拿出望远镜,一边寻找,一边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看见了,在对面山顶的柞木林里,那里阳光齐聚,暖意融融,一群野猪在林间活动着,准确地说,是在那里休憩。它们一个个都拱到厚厚的树叶里面,或者露着个头,或者留下半截身子。一边哼哼,一边蠕动着身子,显得很惬意的样子。有一只小野猪,竟然浑身毛色泛红,在这群赭褐颜色野猪里,显得很特别。
只见它在大猪间来回寻觅着什么,并拱动着,立刻便引起大猪的反感,用嘴巴将它撅到一边去。小野猪“嗷嗷”叫两声,好像很疼痛的样子。它好像不甘心,又去别的大猪那里去拱,也同样遭到反击。这只小野猪好像有伤痛,走路很是不平稳,一拐一拐的,不顺畅。它应该没有了自己的母亲了,母亲去了哪里,它也不清楚,它想象着的那份爱,就应该的猪群之中,为什么找不到呢?它在大猪间,想寻找到曾经的那份爱,这是只有母亲才会给它的这份爱,它真的能寻找到吗?
我坐下,身子蜷成一团,慢慢地向下滑行着,同时也在调整着角度和距离,让我看得更加真切。这景象是不多见的,是让人振奋的,我不禁有些忘乎所以。
突然,一声尖利的声音传来,整个野猪群猛地振作起来。野猪的警惕性让人吃惊,它们好像发现了我。也许是风向的改变,把我的气息传递给它们,被敏锐地捕捉到了。野猪群有条不紊地汇聚在一起,向山顶撤离。那只红毛小野猪落到最后,我惊奇地发现,它居然只有三条腿!天哪!谁知道在它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它的小尾巴使劲地甩打着,小屁股使劲地拐扭着,缺少了一条后腿的小家伙,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能勉强跟随上队伍。
它是最后一个翻越山顶,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我没有来得及细想这只小野猪的某些事情,它就突然消失了,让我的大脑出现了一段空白,一时呆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干什么。
世上的爱,都会让人泪目的。很长时间,我的梦中有一只三条腿的野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