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摆渡】闲论(随笔)
你肯定也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他不睡觉,不睡觉干什么呢?他在给小和尚讲故事,他给小和尚讲的是,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他不睡觉……那时候的白日光是长长的,讲故事的人一脸褶皱,坐在南墙根。他永远都是那个样子,眯着眼露着黄牙在逗我们这些孩子。以至于现在总觉得,老人的笑是最好看的。在那样的笑容下面,也总能找到一个清澈稚嫩的童声。
然而,荒芜的大地毕竟矗立着现实之城。人在长大的路上,身后总是有很多被我们抛弃的东西。有太多的回忆被埋藏了起来,逐渐地,上班变得比什么都重要。不承认?如果你用上帝的视角就会看到,不管是地球的哪一面,每天早上的街道,每个城市都出现一个庞大的族群,在如同蚂蚁般快速移动。等到傍晚时分,这个族群在陆续的回去。每一座城市的每一天都如此相同,以至于以前那些挎着菜篮,慢悠悠温婉独行的家庭主妇变少了。那些眼睛和嘴巴总是不想待在应该的位置,走路总是横跨竖斜的东城恶少变少了,那些谈吐不俗的绅士和衣香鬓影的淑女变少了,那些胸有千卷缓步行吟的诗人更是变少了。那些人都到哪里去了?都变成上班的一群人了。如今呀,是老板的指示比老婆的指令重要,企业的生存远比个体价值重要的时代。工作逐渐成为你我还在活着的证明,更是喜怒哀乐是非成败的晴雨表。上班成为我们的全部,个体是无关紧要随时可抛弃的附属品。大部分人们活得像表上的秒针,咔咔咔咔的只是一昧地去奔跑。稍一停下来,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忙啊忙,忙的连喘口气都顾不上。
是的,这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有它的意义,是找到满足所需要的价值的一种交换。老板用钱来换取我们的人生,我们在用人生去换取老板的钱。这个本世纪人类在功能细化上最大的发明,这个每天都在为关于上班的一些事情,去烦恼快乐的族群。是男人与女人这两种人类之外,又产生的一个最大的人种。是的,我承认每个人都需要上班,好让自己活下去。又因为活下去所需要的东西很多,所以人们越来越把工作视为自己人生的全部。上班这件事,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有它的意义,老板用钱来换取我们的人生,我们在用人生去换取老板的钱。但我们难道不应该除了工作,在弄点时间来闲逸一下吗?
闲逸这个东西,是在以上那些可以清晰描述的之外,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势,是更为广大的无限可能。那是比工作更重要的,人的生活与世界的真正意义,那是闲逸精神的现场。
晨出而碌暮暮归来的上班族,就像没有过去的一群机器,他们都主动的将自己的过去化为不真实的梦。上班已经成为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定位,人生除了上班外,其余的好像都可以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可白茫茫的下面,总有无数细密的小故事在窃窃私语。哦,说那些是小故事是不对的,那是我们的记忆,是确实经历过的记忆。只是人们都尽可能的把它们尘封起来了,尽可能的让自己只活在当下。但工作不是获得别人的肯定和认同的唯一,一位哲人说过“任何有意义的事都仍然有其荒谬成分,就看意义和荒谬之间的对比到底有多大。”我个人认为,上班族所谓的成就感,更像是一个工人,在不分昼夜的将自己的所有时间都用光后,在辛勤敲打完一块雕塑的岩石后,对着自己说:“嗯,这块石头敲得不错,现在可以把它献给主人了。”却忘记了他脚上的镣铐和满手的老茧,忘记了透支的身体和时间。
不荒谬吗?
那么,平衡点在哪里呢?
我觉得,上班某种意义上就像婚姻,你需要它让日子过得安逸,但它其实违反生而自由的那份天性。(别怪我说得这么直接,只要不是真正因为爱情结合到一起的,很多中年男女都是有这个感觉。这不是色不色花心不花心的事情,而是人应该生而自由的哲学。)那分秒必争的高效率工作,应该是为了让自己能更好的闲逸下来。就像婚姻里的男人女人,还是会渴望甚至实验一下其他的爱情一样。让人生依据天性去体验一把,那种闲逸也不见得就是一个坏事。但在关于上班的这个态度上,人们总想附上太多的条款。都想坐着公司的这架大飞机去飞上蓝天,但企业也不傻,会倒过来加在个人身上各种约束性质的管理制度。大飞机飞上蓝天需要很多的牺牲,企业就根据人们的愿景把人们变成转轮上的老鼠。等大飞机飞上蓝天的那个时候,难道你我就可以拥有更高品质的生活吗?答案是否定的,每天对着悬挂在自己面前的小奶酪,跑上八小时或是更久,满心满眼的看着唾手可得却怎么也得不到的奶酪,天长日久之下就渐渐忘了为何工作,忘了生活本来应该是最单纯的、无目的的乐趣。
人会结婚,因为多少有点犯贱(不知我说了这话会有挨多少骂?);人把自己全部付出在工作,因为多少有点贱。如果我们抛开成功效率之类的工作魔咒,在上班这个事情上放下的砝码少一点。把上班变得单纯一点,在生活这件事上去多一点品质管理,把它变得更丰富,也许我们就能找出一些比较好的平衡点了。
人生应该的样子并不在职场,不在物质,更不是计划。什么时候闲逸不在变成了一种期许,且只有不在期许之下人也能闲下来。人才能成为有思想有活力的,才是本来就应该的样子。闲逸绝不该囚禁于观念的牢房,它也不在人间所有“责任”二字的现场。把闲逸理解为自然生长中透露出的,每一个真理的消息就好了。
那个故事只讲一遍我们就会了,很简单的。当时年幼的人当歌谣唱它,歌谣就在麦田上纷飞,在胡同间纷飞。要是你不想停下,这个故事便永远停不下来。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他不睡觉……
如今沉思往事立残阳,那时只道是寻常。山是必然永远在的,那庙也一定是在山顶的,老和尚必定是长有一口黄牙的。小和尚自然无论多会儿,都是小和尚这个年纪的。一切都永永远远,都是想象的那般模样。如日光透过窗帘照在的大花被子,花的艳丽快撑不住颜色了。如门前的大杨树上,蹲着的那个老鸹窝,它太高了,最会爬树的孩子也够不着它。现在呢?再听这个故事,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山是有从前的,却随着我们长大没有了以后。庙是有从前的,却随着时间不清晰了。老和尚是有从前的,他的从前就是我们的现在。至于小和尚,我们似乎应该在从前中去找到他。
岁月,就是由许许多多的从前组成。有时真觉得不可思议。那些从前以为都忘了的,偏偏一件小事就触动出来一个细节。
让自己的心闲下来,让自己变得鲜活起来很简单的。一些简单的回忆,一些简单的事情就能达到。现在,请跟我一起念:“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他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