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思】过马路(小小说) ————小小说集《嘿,自由侠》(25)
说起来谁都不会相信,一向干练十足的雷小卉,居然怕过马路。看着男朋友质疑的眼神,她显出难得的“弱势”。
那你平时怎么过马路呢?
她会悄然伸出手,去牵前面那个人的手臂,跟着往前走,往往会让对方诧异,哇,一美女呀,不过,我认识你吗?
马路过了一大半,接近路边时,雷小卉会撒手,一溜小跑奔向前方。然后会回眸一笑,算是感谢,或者是歉意。无论男女,不分老少。
那会儿,雷小卉看到同学过马路时的目中无人,眼睛里充满惊恐,也满是羡慕。她对同学说,你们为什么不让车呀?
同学大概觉得这话没什么好说的,就指着车箱挡板上斗大的印刷体,念着:“车让人行。”
少年时的雷小卉睁大眼睛看着同学,好像不可思议地说:“你念反了吧,明明是,行人让车。”
同学一时被雷小卉说糊涂了,伸出手在头上抓了抓,从左到右念“车让人行”,又从右往左念“行人让车”。不知道怎么回事?
雷小卉与同学去问老师,老师说,按照老书的阅读习惯,是从上往下从右到左,但是按照如今新式阅读方式,我们是从上往下从左到右。你看看课本就知道了。这要看用哪种方式阅读。
从老师那里出来,雷小卉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念,总之,她还是怕过马路。
一天,雷小卉与同学放学扫了地回家,天已昏暗。同学在过马路时,像往常一样念着“车让人行”就横穿马路,而雷小卉则着急地喊着:“等一下,来车了,行人让车。”
同学似乎犹豫了一下,继续往前走,结果被一辆货车撞倒了。雷小卉被吓得尖叫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躲闪,趔趄几步跌坐在地上。同学受了重伤,当即被120接到医院抢救,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可是再也没有来上学,据说瘫痪了。
从那之后,同学遭遇车祸的画面就钻进了梦里,不时被吓得惊叫,雷小卉就更加恐惧过马路了。遇到路人过马路,就不由自主地靠近。她觉得,两个人的目标总会大一些,若是一堆人过马路,她会更加安心。虽然,长大之后,一个美女跟一个男人过马路,会让人产生错觉,但她别无选择。
一次,男朋友约去东方红广场看电影,雷小卉在广场对面的路边,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迟迟不肯过马路。本来,她想牵着路人的手臂过去,却个个都是男人,她不想让男朋友产生误解。最终,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把她带到了马路对面。男朋友见了,觉得她矫情,问:“过个马路,都要坐出租车?”雷小卉露出了怯意,说了“行人让车”“车让人行”的故事。男朋友听了之后,觉得确实阅读顺序有分歧,意思截然相反,就说:“我们去交通部门反映一下吧。”
果然,马路上出现了一则新的交通规则:礼让斑马线。
看着这一新“交规”,雷小卉不解地问:“是谁礼让谁呀?”
男朋友愣了,这又回到了雷小卉前面“车让人行”“行人让车”的命题。他理解的礼让,当然就是“车让人”;而雷小卉的理解,也可以是“人让车”。
男朋友牵着雷小卉走上斑马线,他们看到,车辆很早就提前减速,稳稳地停在斑马线外,等他们过了马路之后,车辆才缓缓开过去。一遍又一遍。开始,雷小卉小鸟依人一般,紧紧地抓住男朋友的手臂,左右张望,很是紧张。直到男朋友放手让雷小卉独自过斑马线,看到车辆减速、停下之后,鼓励雷小卉走过去。雷小卉还是一路小跑,生怕车辆会突然启动,伤了自己。过了马路之后,男朋友很是灿烂地笑着,很是满意地看着,看得她有些难为情。
我这样子,一定很狼狈。
但是,你毕竟独自过马路了。
是司机的理解对了,还是我的理解不对……雷小卉又指了指路边的摄像头说,或者是,车不礼让行人,担心交警扣罚。
你说呢?